一分零二秒 作品

第10章 灯花婆婆(第3页)

转眼到了元宵,汴河两岸挂满灯,莲花灯、走马灯映得河水通红。照影阁前,阿吉扎的鲤鱼灯亮得耀眼,鳞片金粉描的,晃起来像真鱼游。

张生带着妻儿来,妻子抱着孩子,孩子伸手抓灯花,笑出两个酒窝。翠娘和丈夫并肩,丈夫胳膊缠着绷带,却把翠娘护在身后。周婆婆点亮盏荷花灯,灯芯爆了三朵花:

第一朵,显阿萤在远方,抱着盏灯,笑得像当年;

第二朵,显阿吉扎灯的手越来越巧,灯花里的故事还在传;

第三朵,显自己放下执念,能安心看阿吉长大。

灯花熄时,周婆婆摸出荷包,塞给阿吉:“里头是阿萤的发丝,还有给你纳的鞋底。往后照影阁交给你,老身想去看看汴梁城外的梅,雪落时,梅枝上的灯影最美。”

阿吉哭着点头,却见周婆婆笑了,眼角皱纹盛着月光:“傻妮子,哭啥?灯芯爆花,是喜事呢。”

那夜,照影阁的灯亮了整夜。灯花里的故事,随着汴河的水,流向更远的地方——银匠老吴在灯花里看见自己教孩童打银饰,重拾匠人心;老戏子在灯花里瞧见自己茶楼讲戏,传承着戏文里的悲欢;甚至连李捕快,也在巡夜时看见盏荷花灯飘过河面,灯影里的周婆婆,笑得比月光还柔和。

周婆婆离开汴梁那日,阿吉扎了盏会转的走马灯,画着梅岭雪景。灯芯爆花时,显她坐在梅岭树下,雪落在肩头,像披了件银袍。

“婆婆,这灯送您!”阿吉把灯塞进她怀里,眼眶通红。周婆婆摸摸灯面,笑纹更深:“阿吉手巧,往后照影阁的灯,定能照亮整条汴梁巷。”

她沿着官道走,灯笼在风里晃,像阿萤小时候追着跑的萤火虫。行至梅岭,雪正落,枝头梅花映着灯影,美得惊心。周婆婆在树下支起灯,灯芯爆花时,竟显阿萤扎着围裙,在远处灯铺里教孩子扎灯,辫梢沾着金粉,笑起来和当年一模一样。

“阿萤……”周婆婆喃喃着,泪却笑着流下来。原来灯花里的缘分,从不是执念,而是放手后的圆满——她守着灯铺等阿萤,却在阿吉身上寻到了新的牵挂;她以为丢了女儿,却不知女儿的灯芯,早把温暖传给了更多人。

数年后,汴梁城流传着许多故事:有人说照影阁的灯能照见人心,有人说灯花婆婆成了神仙,骑着灯影游四方。阿吉把照影阁的门漆成新红,教徒弟扎灯时,总说起周婆婆的话:“灯芯爆花,是劫也是缘,就看你当它是墨污,还是墨戏。”

而每年元宵,阿吉都会扎盏荷花灯,放进汴河。灯影里,周婆婆坐在梅岭树下,身边围着扎灯的孩童,笑声顺着河水飘远,和千年后的灯花,轻轻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