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沉默的解剖学》(第2页)
诗歌结尾的转折\"呵呵,唔好意思\/漏咗风……\"实现了德里达所说的\"意义的溢出\"。这个看似轻描淡写的\"漏风\",实则是语言系统无法完全控制的残余物,是规训机制中的故障瞬间。它让人想起布朗肖对文学的定义:\"说那不能被说的。\"树科用方言的\"漏风\"完成了对沉默秩序最优雅的背叛——当所有官方渠道都被封闭时,诗歌成为了那个无法完全密封的裂缝。这种策略与广东俗语\"漏气\"(泄密)形成互文,将诗歌本身转化为一个语言的泄密装置。
从诗学传统看,《收声》延续了从《诗经》\"国风\"到唐代\"新乐府\"的民间发声传统,但赋予了它全新的方言形式。当现代汉语诗歌越来越陷入标准语的窠臼时,树科的粤语写作仿佛是对古代\"采诗观风\"制度的倒置——不是官方采集民间声音,而是民间用官方难以完全解码的方式保存自己的声音。这种策略与香港诗人也斯的方言实验形成对话,但树科更强调方言的政治抵抗功能,而非仅仅作为文化符号存在。
在声音政治的维度上,《收声》揭示了当代社会一个残酷的悖论:我们身处一个信息过剩的时代,却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表达贫困。当\"最好净系盲佬聋佬\"成为理想状态时,诗歌不得不承担起\"漏风\"的危险使命。这种情境与俄罗斯诗人曼德尔施塔姆所描述的\"时代的聋哑\"惊人地相似,但树科给出了不同的解决方案:不是等待被听见,而是坚持用不被完全理解的方式言说。这种坚持本身就是对阿多诺\"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否野蛮\"命题的回应——在最不适合言说的时刻坚持言说,正是诗歌的伦理所在。
《收声》的语言暴力美学让人想起贝托尔特·布莱希特的\"间离\"策略。通过拒绝标准语的优雅,树科迫使读者面对语言背后的权力关系。这种美学选择与广东\"讲古\"(说书)传统中的市井智慧一脉相承,但赋予了它新的批判锋芒。诗中重复的\"咪话\"(别说)构成了一种反讽性的语言仪式,在模仿权力话语的同时暴露了它的荒谬。这种策略比直接对抗更为有效,因为它进入了权力话语的内部并使其自我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