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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胡张了张嘴,给不出一个确切答案。

“无碍。”

柳不度说,“三十而立,以我三十岁为期限,等不到就不等了。这世上还怕没有别的乐趣吗?”

还有七年。

不,是只剩七年了。

山羊胡计算时间,心有惴惴。

再过七年,东家势必成为顶级剑客。

当他再无敌手,当寻不得足以超越武道巅峰的乐趣,他会怎么做呢?会不会以天下取乐呢?

惊、雁、宫。

山羊胡默念着这个名称,无比希望个神出鬼没的仙宫是真实存在的。

柳不度:“江湖上最近发生什么大事吗?”

山羊胡:“九月末,朝廷分管海务的杜先生,她便衣去了福州。”

柳不度凝眸,“她来做什么?是海上有异样了?”

山羊胡:“黄海冒出一个姓史的海盗,袭扰高丽,背后有东瀛人的影子。”

柳不度:“福州濒临东海,不是黄海。”

山羊胡:“杜先生与楚留香在福州见了面,她该是专程去找香帅的。随后,香帅就出海了。近两个月,没在大陆听到他的消息。”

“还有一件事,武当怕是出了大乱。”

他说,“半个月前我进入云南,遇上了武当派来仙麻会的代表。那三人收了一则消息,匆忙半途折返湖北。”

“武当梅掌门暴毙,长老木道人被杀,这事与陆小凤有关联。具体情况尚且不知,要等襄阳分店再探听一番。”

山羊胡又道,“还有就是丐帮。污衣派与净衣派的冲突越来越大,我在南下的路上见到两派当众打起来了。”

柳不度:“自乔峰死后,这七八十年,丐帮是一日不如一日。”

山羊胡摸了摸胡子,“如今的任帮主仁慈有余,严厉不足,反叫两派的矛盾越来越大。丐帮的活动范围本不涉足云南,我这一路上却见到不少丐帮弟子,也不知道他们想要做点什么。”

*

*

华灯初上。

凉雾饿着肚子,回到了「海月居」。

住持空未很遗憾地表示今天无法请她吃一顿再走。

实在是人手不足,天龙寺的厨子也调去点苍派帮忙了。

寺里留守之人都是自己动手,随便应付几口,可不能叫贵客也跟着喝残羹。

等到仙麻会结束,再尽地主之谊,邀贵客登门品鉴大理特有素斋。

凉雾敲响柳不度的客房门,对他概述了苍山上的情况。

“还有半个多时辰,段智兴将会登门。我们在客栈吃一口,随后直接入住点苍派。”

“在客房里吃吧。”

柳不度提议,“大堂人太多了,等位也不止两刻钟。”

凉雾没有疑议,更在意明天起的仙麻会。

“等仙麻会开始,吃吃喝喝都要慎重了。天龙寺的厨子被调去点苍派,应是预防蛊从口入。”

腊月初八,上午巳时,仙麻会正式开始。

这场大会本意是齐聚云南各派,呼吁和睦相处,止戈为武。

原定召开七天,却不是大家坐下来谈天说地,而是各派出人挑战天龙寺。

凭什么停战?只凭实力说话。

段氏希望云南太平,就要拿

得出震慑各派的手段。

本届仙麻会也是一次守擂之战。

天龙寺高僧组队,以专克蛊与毒的武功应对云南各派的挑战。只要赢了,太平日子也就来了。

七天内不只天龙寺守擂,云南各派之间也可以相互约战。

不论是挑战高僧,还是相互约战,规矩就一条,点到为止。

外来的江湖人在前七天只能观战。

等到仙麻会的主要任务结束,接下来再续开七日。

其余外来门派的代表想要练一练拳脚的,或是有往日恩怨要解决的,就留到后七日再说。

主办方公布了日程安排,与会者都没有反对。

凉雾与柳不度沾了身为段氏贵客的光,被安排到了最佳观战位置。

距离擂台近,将佛门武功如何大战蛊术与毒术瞧了个明明白白。

前七日,天龙寺高僧或是以身试蛊,用专克蛊毒的内功逼出被下的蛊虫;

或是当场医治身中奇毒的病患,段智兴更是亲自上阵以一阳指为人点穴治病。

观战的位置太好,有时也叫人困扰。

是将千奇百怪的蛊虫瞧得清楚,更能看清它们作用于人体的景象。

比如一位天龙寺高僧中了极乐洞的蛊,他在运功对抗时,明显看到一堆虫子在他面部皮肤下游走。

最后是从鼻孔将虫子排出,就像是擤出了一堆黑乎乎会蠕动的鼻涕。

“呕!”

“哕——”

诸如此类的呕吐声,在七日观战中时不时出现。

讨厌虫子的人、恐虫者、不喜脏污者都接受不了近距离围观。

像是丐帮的南宫灵,还有南少林的无花,都退到了后方。

凉雾与柳不度始终待在原位,但对每日餐食更加兴致缺缺了。

倘若世上有辟谷丹,食一颗管饱一个月,此时必要试一试。各方来客们想必也会不吝高价求购。

虽然战况有些令人胃部不适,前七日倒也无一人死亡地度过了。

天龙寺守擂成功。

由此,云南各派在点苍山众人的见证下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

这一纸条约管不了每一次的小冲突,至少希望血流成河不再发生。

*

*

腊月十五,仙麻会的第八天在阳光明媚里到来。

即日起,外来的武林人士可以上擂台了。

点苍派剑客张大师兄作为主持人,发问:“谁欲一战?可以登台了。”

“丐帮南宫灵,请战!”

南宫灵从人群后方高声一喝,随即纵身一跃,凌空飞至擂台上。

这一幕却叫云南各派面露不悦。

以擂台为圆心,四周围了一圈客人。

前七日打擂台,每位都是守着潜规则,从台阶走上擂台。

是他们不会轻功吗?

必然不是,只是遵守基本礼仪。

丐帮又是何德何能居然不遵守,偏要从别人头上飞过。

五毒教的金长老就在南宫灵飞渡路线的下方坐着。

她直接嘲讽:“耳闻任慈乃是丐帮有史以来最仁慈的帮主。果然是对门下缺乏管教,才叫你这个年轻人不懂得如何尊重人。”

擂台上,南宫灵居高临下,皮笑肉不笑地说:

“尊重也要看对象。我丐帮何必尊重偷盗打狗棒的宵小之辈!”

打狗棒是丐帮帮主的信物。

偷这东西可不是闹着挖的,等于是与丐帮为敌了。

金长老不可能被泼脏水,她蹭一下站起来了,“你骂谁呢!谁偷打狗棒了?!”

“骂你所在的五毒教。”

南宫灵言之凿凿,“五毒教雇佣楚留香,在三个月前的重阳节到济南盗取打狗棒。是我该问你们有何居心!”

金长老气急,“你有何证据?”

南宫灵冷笑,“我敢在这里指认,必有证据。”

他取出瓷瓶,“这里面装了一只死了的蛊虫。原本丐帮也不知道它来自何处,但经过七日围观擂台赛,确定就是出自五毒教。还请天龙寺来验一验我是否说了假话。”

此言一出,会场哗然。

观众席上,凉雾却是端起了茶杯。她没有喝水,就是用茶盖撇撇浮沫。

柳不度见状,顿时猜到凉雾知道一点内情。

对她秘语传音,“这事和你有关。”

凉雾瞪了对方一眼,以秘语回答,“我闲得慌吗?去偷打狗棒做什么?打哪只狗啊?”

柳不度:“别告诉我,你是真想喝茶了。”

凉雾:“不是。我只能确定这件事与香帅无关。”

柳不度:“证据呢?”

凉雾:“因为我是时间证人。从九月初一到九月二十,我与香帅一直在一起。从杭州南下,直至赣南附近分开。他也没练出分.身术,如何能去济南偷盗打狗棒呢?”

柳不度面不改色,似乎就听了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证词。

他沉默不语,心里却闪过一念。凉雾与谁一起南下不好,偏偏是与楚留香,与她一起看过春宫图的楚留香。

凉雾稳稳地拿着茶杯,似乎漫不经心地问:“对这件事,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凉扫地僧雾

第四十五章

问他怎么看?

柳不度沉默了一瞬。

这一瞬,他清晰感觉到了云的另一种意象。

云缥缈不定,却也会意动。意动,感洊雷之震。

震感转瞬即逝。

柳不度语气平静地回答,“我认为此事与香帅无关。巧了,我的手下也做了一回他的时间证人。”

凉雾眼见对方面不改色,也是神色如常地继续探讨打狗棒被窃案,“愿闻其详。”

柳不度:“与你在赣州分开后的第六天,楚留香抵达福州。九月二十七,他从福州出海,坐上了前往东瀛的海船。现在有没有回到大陆还是两说,何谈卷入丐帮打狗棒盗窃中。”

楚留香南下福州出海是一条完整的时间线,与南宫灵的指控相差太远。

“不过,福州之事非常隐秘。我的手下碰巧认出了与香帅会面的人,进而注意到了他。应该没几个人知道楚留香秘密出海,是他在有意隐瞒。”

南宫灵是故意陷害吗?

知道楚留香身在东瀛无法自辩吗?那又怎么保证没人见过他南下福州?

柳不度思及此处,好像就事论事地问:

“你们南下走了二十天的路,全程没被第三个人留意到?该不是专挑无人小道走吧?”

凉雾微笑,“还真被你猜对了一半。”

柳不度:哪一半?

难道是无人小道的那一半?有什么双人秘密行动,要这样搞?

想问,但克制住了。

等了一会,似乎因为凉雾没有主动说下去,才故作疑惑地转头,“你怎么不说哪一半?”

凉雾无辜地眨眨眼,“你又不问,我以为你对细节不感兴趣。反正你已经知道了结论。”

‘你什么时候说结论了?’

柳不度的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瞬间明白了,结论就在他的提问里。

南宫灵敢上擂台指认,猜中哪一半已经不言而喻——没有第三人注意到凉雾与楚留香的行踪。

柳不度随即反应过来,“你们没走小道,那就是易容了。”

凉雾:“恭喜,猜对了。”

她从苏萌手里获得一张男脸的易.容面具。

虽然制作方把使用方式写得清楚,但在使用过程中遇到的实际问题与应急方法,还是老手玩家更了解。

南下途中,正好遇上同款面具的老玩家楚留香,当然要好好请教他。反正两人有一段顺路,那易容后一起走了。

凉雾简单地提了两句,“我有意向香帅请教如何不露破绽地使用易.容面具。我们全程未以真容示人,也没曾与谁发生冲突,没机会暴露身份。”

原来两人同路是为交流易容术。

柳不度忽然觉得今天天气着实不错,是名副其实的晴空万里。

凉雾又道,“说来你也是个中好手,给霍休配了整身的卸皮水。”

然后呢?

没有了。

凉雾夸了一句。

点到为止,只字不提为什么她宁愿选择向楚留香请教。

柳不度意识到这一点,偏偏无法直接提问。

他希望听到什么答案呢?又会听到什么答案呢?

其实不必问,答案呼之欲出。

凉雾选择与楚留香交流易容术,是香帅敢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无所保留传授经验。

易地而处,自己做得到吗?或者说准备好了吗?

柳不度沉默了,这个问题需要好好想一想。

两人不再说话,看向擂台。

擂台上,天龙寺僧人检查了南宫灵提供的死去蛊虫,“确实是五毒教的蛇形蛊。”

轰!

五毒教众人顿感天降惊雷。

哪有什么阳光明媚,这阳光分明非常刺眼,每一道都写满了“冤”字。

金长老一步跳上擂台,索要蛊虫亲自检验,“敢不敢给我看!”

南宫灵冷笑,“有何不敢,你且看就是了。是五毒教唆使的事,谅你也无法狡辩。”

金长老把三条虫尸倒在掌心。

它们如同小指般大,外形非常像是一条迷你的蛇,但没有蛇鳞。

确实是五毒教特有的蛇形蛊,需以教中独有蛇毒饲养,才能养成蛊虫。

这种蛊毒却不是给人用的,而是给蛇用的,用来操控蛇群发动群攻。

这种蛊说难练也不难,教众们都学过炼制方式。

只因需要长期辅以特定蛇毒饲养,外人学不来它的炼制方法。

它怎么会出现在丐帮?

金长老脸色变了又变,厉色地对南宫灵说:

“这是我教特有的蛇形蛊,但不代表五毒教盗取丐帮打狗棒。用蛊者是谁?谁又能指使楚留香?你把话说明白了。”

南宫灵:“好!那我就说个明白。”

“九月八日,父亲染了一场严重的风寒。隔天,卧床休息没有去总坛。他习惯把打狗棒放在总坛而不是带回家。

重阳节当天,帮内没人接触过打狗棒,没有人发现被入侵的迹象。

九月十日,等父亲返回总坛,发现象征帮主信物的打狗棒不见。存宝盒里只剩一张字条。”

南宫灵取出了一个信封,“字条就在里面。找人辨识过了,这是楚留香的字迹。三个月前,它还散发淡淡的郁金香味。”

他补充说:“京城的金伴花,他的白玉美人被盗之前,楚留香也寄去了信。两相对比,一样的字迹,一样的郁金香味道。这上面写了「代人借宝,以物易物。九月十五夜,趵突泉见」。”

南宫灵:“六天后,我与石长老去了趵突泉,等待贼人的出现。没等到人,而是被一群毒蛇围攻了。

我们斩杀了二十五条蛇,缴获了三条完整的蛊虫。这就来仙麻会查个清楚。”

此时,南少林的无花从人群后方踱步而出。

他来到擂台下问,“贫僧有幸与香帅结交,曾经得见他的墨宝。不知可否鉴定一下字条上的字迹?”

“尽管查!”

南宫灵不耐烦地扔出信封,“你是楚留香的朋友也不能睁眼说瞎话,你看这是不是他的字?”

无花接住信封,取出字条。

他观察片刻,微微蹙眉,“从字迹看,是属于香帅。”

南宫灵:“你也说是了。”

无花:“仅有字条也算不得实证,说不定谁模仿了字迹。”

南宫灵讥讽:“呵!字迹可以模仿,但还有谁能悄无声息地盗走打狗棒呢?你的意思是司空摘星假借楚留香的名义吗?”

无花耐心劝说,“贫僧只是认为需要更多证据,不要污蔑了一个无辜之人。”

“不错。”

金长老很是同意,“表面上看,你丐帮掌握了证据,但你没能抓个人赃并获。五毒教不会承认没做过的事。”

不再看南宫灵,而是看向台下丐帮另一位来代表洪七。

她前几天注意到了,不同于南宫灵厌恶虫子退到后排观战,洪七一直都留在原位。

“人做事是有动机的。我教久居云南,从未踏足中原,要你丐帮的信物有何用?”

金长老问洪七,“这位丐帮的兄弟,你怎么想?一定要不由分说给我教定罪吗?”

南宫灵不等洪七回答,冷哼一声。

“哼!洪七没资格回答。要不是他值夜时偷跑出去,也不至于让打狗棒被悄无声息地偷了。”

洪七面露惭愧。

重阳节夜里,本该是他留守总坛值夜,但受不了重阳宴的美味诱惑,偷跑了两个时辰。

不料隔天就出了打狗棒被偷的大事。

他将右手的食指砍断谢罪。此来云南誓要寻回丐帮信物,也要擒拿幕后主使。

洪七于心有愧,却仍然直言他不赞同草率认定凶手。

“少帮主,仅凭字条与蛊虫定罪的话,说不定会错失真相。”

南宫灵撇开头,一脸的不屑搭理丐帮罪人。

金长老深吸一口气说,“既然你认定了,又待如何?”

南宫灵:“我说五毒教偷了,你们不认。你们要更多证据,那就有请天龙寺主持公道,彻底搜查五毒教!”

“荒谬!”

金长老顿时火冒三丈,“无礼小儿!居然敢提这等要求!”

这种无礼至极的要求,就是几十年前天龙寺全盛时期也没有提出来过,区区一个外来的丐帮凭什么说?

此话一出,五毒教另一位带队的刀长老也跳上擂台。

他指着南宫灵就骂,“自从乔峰为平息战乱而死,丐帮还有什么能耐?最珍贵的帮主信物都被你们自己丢了,今天怎么好意思来污蔑旁人。”

刀长老冷嘲,“我就问你,你爹传承降龙十八掌了吗?连门派绝学也传承不了,还敢自称是一帮之主。我看打狗棒不是丢了,是它自己跑了,不愿留在你们这群鼠辈手里丢脸。”

这话没一个脏字,却是难听地与当面泼人粪没差了。

南宫灵铁青着一张脸,对台下的洪七喝道,“你大罪在身,现在还不戴罪立功吗!”

洪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跃上擂台。

他对五毒教的两位长老比划了一个请战的手势。

洪七:“不论五毒教是否与偷盗打狗棒有关,出口重伤丐帮已是事实。小子不敢辱没丐帮声威,请战两位前辈。”

“打便打,输了你就给我滚回洛阳。”

刀长老猛地甩袖就朝着洪七攻去。

五毒教除了用蛊与毒,也有一套仿效毒蛇体型的拳法。

此时,刀长老化身毒蛇,身形扭曲,是要盘上洪七。

洪七凌空跃起。

刀长老:“哪里逃!”

洪七却未逃,而是居高临下,右掌击向刀长老的右肩。

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却夹带龙吟之势,威力刚猛。

刀长老如蛇游走,但还是被扫到了蛇尾,他的左腿被掌风击中。

他差点跪倒在地,是被金长老及时一托,才勉强地站定原地。

南宫灵见状轻蔑地笑了,“两位不是想要见识降龙十八掌吗?现在成全了你们的心愿。降龙十八掌对龙也降得

,区区一条虫又何在话下!”

刀长老气急,反手一挥,指尖探出一道黑光,朝着南宫灵面门直射而去。

他本想做人留一线,有意不用蛊毒。此刻受辱,必是不会再忍。

丐帮用出了降龙十八掌,五毒教也不必留手。

黑光如电。

南宫灵快速闪避,朝后腾空而起。此物却似长了眼睛,追着他而来,誓要嗜血才肯罢休。

南宫灵抽.出随身判官笔朝黑光刺去,要把这只蛊虫给直接定死。

不料笔尖触及黑光时,光居然一裂为三。

这不是一只蛊虫,而是三只,各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扑向南宫灵。

南宫灵快笔一挥,将两只蛊虫对穿孔刺死,却还有一只直冲他的左耳。

他想要再调转笔锋,但为时已晚。眼看蛊虫将要触及耳廓,忽有劲风从侧面旁出。

一股掌风几乎擦着南宫灵的左耳耳垂,对着蛊虫攻去,将它直接击碎为粉末。

这一击叫击毁了蛊虫,但不可避免地也扫到了南宫灵,叫他的左耳被冲击到当场渗出血。

出掌救人的是洪七,他即刻对抱拳道歉,“抱歉。我学艺不精,给少帮主添麻烦了。”

南宫灵面无表情地说,“无碍,你也是救人心切。是我该谢谢你。”

这句谢谢是诚心与否,不瞎的都能看出来。

南宫灵不管旁人所想,转身像是看死人一样看向五毒教的两位长老。

“我提出了搜寻打狗棒的方案,你们坚决不同意。好好谈,你们不谈,今日就在台上见真章,杀到五毒教愿意认罪为止!”

他说着,给洪七下了命令。

“洪七,别忘了你离开总坛时的誓言。誓要找回打狗棒,神挡杀神,佛阻灭佛。”

洪七紧紧皱眉,对五毒教痛下杀手实非他所愿。

但丢失打狗棒的罪责像是头顶的紧箍,叫他不得不听从安排。

洪七只能对金长老说,“打狗棒一事,丐帮必是要问五毒教要一个交代,动手吧。”

金长老心知降龙十八掌的厉害。

也不知为何是洪七这个年轻人学了,少帮主南宫灵反而没练。

当此关头,细枝末节也不重要了。

金长老一步朝前,决意迎战。

她就是战死也不能叫丐帮搜查五毒教,否则本教威信全失。

证明没有偷藏打狗棒是能获得清白,但也必会留下一个软弱可欺的印象。

像是点苍派这般的名门正派不会做什么,可是苗疆各派本就为争夺地盘斗了几十年,其他用毒用蛊的势力怎么可能不伺机而动瓜分五毒教。

“要杀便杀!”

金长老说,“你们中原人都说士可杀不可辱。别看我等擅长用蛊毒好似邪魔歪道,却也一样知道「气节」二字怎么写!没做的事,死也不认!”

台上死战一触即发。

天龙寺住持空未有心叫停,但能看出丐帮的态度坚决。

除非有其他的有力证据出现,否则作为丢失帮派信物的苦主是如何也不能善了。

哎……

这事给办的。

空未暗道南宫灵太过年少轻狂。

失主要求搜查嫌疑人,其实也非全然无理的要求,但要注重方式与措辞。

搜教这种事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那是直接踩着五毒教的脸面。

完全可以私下找天龙寺商议。

也别说什么搜查,改为请五毒教自查有没有内鬼,说话软和一些,就没有你死我活的场面了。

空未为难,身为天龙寺住持必须师出有名。

有的劝和不能随意开口。一旦今日偏颇,会给将来埋下大患。

不等空未想到良策,擂台上洪七与金长老已经交手。

金长老拔.出腰间佩剑。

这不是一把寻常的剑。

它通体金色,剑身不似寻常宝剑,不是笔直的,而是一条蛇的弯曲模样。剑尖分叉,似毒蛇吐信。

金蛇剑直刺降龙十八掌。

擂台上,霎时平地生风!

蛇龙相杀,飞沙走石。杀招迭出,不死不休。

眼看金长老被洪七困于掌下,她欲起反手一剑朝着自己的胸口刺去,已成同归于尽之势。

场下变得鸦雀无声,都是屏息凝神,瞧着血腥一幕即将成真。

说时迟,那时快。

观众席上突有灰影闪动,掠至擂台上方。

似滚滚浓雾遮天蔽日,从天突降两道雷劫,将拼死缠斗的两人给就地劈开。

原是那灰影的长袖一甩。

电光石火间,左手扫落金长老的金蛇剑,右手击退洪七公的降龙掌。

当双掌尽出,挟雷霆威压倾泻而出。任凭神龙也得盘着,灵蛇也要卧倒。

洪七与金长老同时被第三方攻击。

身体一时不受控,不由得朝后退了一丈,叫原本越打越烈的死斗按下了暂停键。

仿佛天降惊雷,这个骤变震惊四座。

从擂台蔓延开去,观战场都陷入了针落可闻的寂静里。

上百成千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擂台,后排的人更是伸长了脖子。

谁?

台上灰影究竟是谁?!

是谁胆敢此时上台,又如此干脆利索地终止了一场死斗呢?

住持空未心里一惊,幸而台上的灰影不是天龙寺的仇人。

此情此景叫他想起一则传说的往事。

是广弘尊者,也就是段誉年轻时的旧事。

当年少林寺内,萧远山与慕容博恶斗。不知名的扫地僧忽而出现,将两人瞬时制伏。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你是谁?!”

南宫灵最先出声质问,怒目看向擂台中央的女子。

“不请自来,多管闲事,你是要与丐帮为敌吗!”

凉雾慢条斯理地掸去衣袖上不存在的浮灰,施施然地回答:

“也非多管闲事。你忘了你说的一堆指控了吗?我或多或少与其中之一沾了边。”

南宫灵不明所以,直接呵斥,“你不要拐弯抹角,你到底与谁沾了边?是五毒教的帮凶吗!”

凉雾摇了摇手指,还颇为担忧地看了南宫灵一眼。

“你年纪轻轻,怎么记性就不行了。你指控盗取打狗棒的嫌疑人里,除了五毒教,还有楚留香。这不巧了,我与香帅一起过的重阳节。不在济南,而在洞庭湖。”

凉雾说:“当天,我与香帅打赌。他输了,是愿赌服输,西去昆仑帮我取一味神药。他还哪有时间去偷丐帮的打狗棒呢?”

南宫灵显然不信,“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不然呢?我好歹是一个活人,敢做人证。”

凉雾反问,“你有的证据是又算是什么?可以伪造的书信,可以捡尸的死蛊虫。难道你说什么就该是什么吗?”

南宫灵面色铁青。

凉雾:“我说楚留香赌输了去昆仑山,他就在昆仑山。你不服气,你说他身在何处?”

南宫灵:“我怎么知道。我知道的话,早就去抓这个贼人了。”

凉雾:“瞧你,你又说不出来所以然,是该以我的话为准。”

南宫灵嗤笑:“你凭什么?!”

“凭什么?”

凉雾轻轻笑了,“因为我,凉雾,我说的话就是证据。”

“不好!她是「弥天大雾」!”

人群里,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句。

这下是冷水入油锅,直接炸开了锅。

“哎哟我的亲娘啊!弥天大雾杀来云南了!”

“哪有不好,如此甚好!这不是来了人证。”

“合理,非常合理。弥天大雾与香帅一起血洗薛家庄,两人熟得很,重阳节打赌不就是顺理成章了。”

……

人群议论纷纷。

擂台上,僵持依旧。

凉雾:“谁不服,谁自己来找我要个说法,莫要以赎罪之名,差遣同门。”

这话直指南宫灵把洪七当成了打手。

南宫灵岂会听不出潜台词,但没能跨出那一步。

如果练全降龙十八掌的洪七都能被凉雾一招制止,自己又能从她手里讨得多少好处呢?

这下,南宫灵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此时,住持空未终于找到恰当的机会劝和。

“冤家宜解不宜结。贫僧提议,丐帮诸位稍安勿躁。先叫五毒教自查一番,是否内鬼作祟,或有小人嫁祸。”

空未看向金长老,“老金,你愿意自证清白,查清打狗棒的去向吧?”

金长老听到天龙寺住持说了句人话,她也借坡下驴。

“当然要自查,五毒教可不背污名。”

空未又看向南宫灵,“自查必要一些时日,还请丐帮等上一等,可以吧?”

“事已至此,我只能同意。”

南宫灵也是找到台阶下,但又说,“但我信不过五毒教,需要一个观察团盯着才行。”

金长老怒道,“可以有观察团,但绝不能有丐帮的人,我也信不过丐帮。”

凉雾适时出言,“金长老不如给我留一个名额,多少我也涉事其中了。”

“可行。”

金长老答应得爽快,“同是天涯沦落人,五毒教与香帅都被污蔑了,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凉侠士尽管来,我等扫榻相迎。”

凉雾也不纠结这

话的用词与逻辑,又看向主持空未。

“还要选什么人进入观察团,有劳大师斟酌。我一个外人就不干涉了。”

抛下这句,她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嗖”地回到座位上,好整以暇地坐下,端起茶杯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空未:……

如果这都叫作不干涉,那干涉起来,岂不是要把丐帮给拆了?

这些话肯定说不得。

擂台上,空未与当事方谈论起该找谁进入观察团。

观众席,凉雾仿佛浑然不觉四周投来的打量目光,又以传音入密与柳不度说话。

她问:“我上台的时机,抓得好吗?”

柳不度:“很好。”

凉雾:“好在哪里?你不认为我去得迟了一些。”

柳不度:“不迟,天助自助者。”

正因确定了五毒教不屈服,拼死也要争一口气,那才是出手止住战斗的时机。

凉雾抓住重点,“谢谢你赞美我的是‘天’。我们还是要谦虚一些,别在人前这样讲。”

柳不度:……

不,这只是一种类比,而且他要突出的是五毒教的不屈。

算了,不必计较细枝末节。

柳不度说重点:“你去五毒教,是为了从另一个方向查找滇南神秘岩洞吗?”

“是。”

凉雾也非多管闲事,而是借机交好云南本地教派,试图获得更多任务目标的线索。

柳不度:“翻遍段氏藏书需要一定时间。分头行动,我去大理皇宫藏书库。”

“好。”

凉雾应得干脆,又似玩笑得说,“就叫你暂时逃出‘天’外,一个人单独行动了。”

柳不度面不改色。

逃?谁逃了?又为何要逃?

最多是战略性撤退,以待全面反攻。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扑朔迷离

第四十六章

在滇南,无量山与哀牢山之间,有一个地方叫作「五毒岭」。

百余年前,五毒神君在此创立五毒教。

早年信奉利益决定敌友,教众内部发生互杀实属常见。

后来,创教的五毒神君被手下出卖,遭到仇敌谋害致死。因为内斗,五毒教的成员也死伤惨重。

时逢星宿派丁春秋被清理门户,昔日的西域著名的用毒门派树倒猢狲散。

五毒教内,代号为「蟠虺」的女人提出改革教义。

必须吸取星宿派的溃散经验,让教众一改内斗风气,变为和睦相处。

否则五毒教没有存续下去的必要。不必等到外敌来袭,已经自相残杀致死。

这场改革持续了近三十年才完成。

五毒教变为以信立教,教众们团结一致,在滇南谋得一条生路。

对外,不再一味追求利益联合。改为不轻易结盟,只做日常买卖。

凉雾与其余四位观察团成员,跟随金长老一队人返回五毒岭。

途中,就听金长老说起了五毒教的过往。

金长老单名一个蚺字。

像她这样名含“蛇”的人,是在教内认证得到蟠虺真人的传承。

蟠虺真人根据蛇的活动打造特殊兵器——金蛇剑与金蛇锥,并且开始研究相关剑法与暗器用法。

“遗憾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蟠虺真人将大多数时间用到了改造五毒教上,她的御蛇术多是用在了养活教众上,养蛇作为药材出售赚钱。直到她晚年才开始研究武功,神功未成就去世了。”

金长老叹息,又提起丐帮指认五毒教盗宝所使用的蛇形蛊。

“这种蛊被用来操控蛇类,但教内几乎不用它控蛇围攻人类。只是操纵一些蛇作为看守,确保饲养的蛇不会逃跑。蛇是药材,它们跑了,钱也就跑了。”

究竟是谁私自炼制蛇形蛊,前往万里之远的济南丐帮总部袭击呢?

金长老想不到教内谁可疑,而认为南宫灵更可疑。

他的口中有真话吗?九月十五,蛇群攻击丐帮真实发生过吗?

金长老问观察团三人,“三位比我教更清楚中原武林的消息,是否在此之前听说丐帮之变?”

有关观察团的人选,最终得到丐帮与五毒教双方同意,定下了四人。

凉雾是最早定下的。

天龙寺必要派一个人,最后决定派出对毒理颇有研究的空慧,他是主持的师弟。

南宫灵希望剩余两个名额交给与丐帮交好的人士。

却似刀长老奚落的那样,自从乔峰牺牲,丐帮的江湖地位大不如前。

几大门派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与如今的丐帮谈不上亲近。

唯一关系尚可的是武当派。

武当第一名宿长老木道人,他的交友广泛又德高望重,与丐帮帮主任慈相处得不错。

问题是武当没来仙麻会。

更准确地说是半路折返了,因为武当发生了内乱。

南宫灵提出的其他人选,被金长老逐一否决。

金长老表态,观察员的人选可以与丐帮有私交,但不能与南宫灵有私交。

双方好一番争执,最后定下了与丐帮没关系的两个人,来自华山的高亚男与南少林的无花。

前者是枯梅大师的徒弟。

枯梅大师以公正严苛著称,她的徒弟也是深得真传。

后者是出名的七绝妙僧,南北少林同辈弟子里的第一人。

虽然与打狗棒的另一位涉事者楚留香有故,但他清正不偏颇的作风在江湖中流传。

南宫灵对此人选略有微词,最后还是捏着鼻子同意了。

这会,金长老询问观察团是否听说丐帮被蛇群围攻,就是在问除了空慧之外的三人。

无花先回答,“在仙麻会之前,从未闻丐帮近期与哪个门派发生冲突。贫僧入滇的途中,倒是发现丐帮的净、污两派内斗得厉害。”

金长老:“我教多年不留意滇外门派的变化,丐帮什么时候有了两派之争?”

无花回忆后,轻轻摇头。

“贫僧说不准具体时间。闹到不顾忌外人知晓,也就是近一两年的事。”

“听师父说,祸根早在二三十年就埋下了。”

高亚男说,“丐帮本来多是净衣派,多数帮众是带武加入,没有污衣派之说。当年北方边关动乱,不少流民加入丐帮,那时起渐渐形成了污衣派。”

如果帮主强势地领导八大长老,及时融合两拨来源不同的帮众,也不会有净污之争。

只是乔峰去世后的七八十年之中,再也没有一位武功、品行、领导力都可以让人心悦诚服的丐帮帮主出现。

有的问题拖得久了,似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污衣派的构成后来变了,不再是单纯的穷苦人家。”

高亚男介绍,“丐帮帮主之下,有八位九袋长老,他们都享受帮众供奉。这些年由于污衣派的人数渐多,任慈帮主将三个长老席位划给了污衣派。”

凉雾听到此处就明白了。

利益驱动人心。像是丐帮这样的帮派,帮众来源驳杂。如何进行利益分配能叫帮众服气,非常考验掌权者的能耐。

原本净衣派一众的武功更胜一筹,也就意味着凭武力出头更难。

有人为了争夺长老席位,即便行事风格与污衣规矩不符合,为了容易出头还是会加入污衣派。

时日长久,净衣与污衣之争就成了利益集团的斗争。

就听高亚男说,“最近丐帮内

吵得凶,说是污衣派只得三个长老席位不够,必须平分八个席位才行。

另外,南宫灵的威望不足,很多人不服他做下任帮主。丐帮也没有父传子的规矩。”

凉雾若有所思,“如此说来,谁能先一步找回打狗棒,谁就是立下大功一件。南宫灵是净衣派吗?”

“对。”

高亚男说,“洪七是中立派,但丐帮中立派的人数最少。”

凉雾对此并不奇怪。

中立派不好做,尤其是两边斗争越发激烈,想要中立必须有绝对实力才能置身事外。

金长老直接阴谋论,“该不是为了争夺帮主之位,南宫灵自导自演了一场打狗棒被偷的戏码吧?”

“阿弥陀佛。”

无花念了一声佛号,“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假设南宫少帮主故意嫁祸五毒教的话,他也要冒着中蛊的风险。”

金长老却觉得可能性很大,“富贵险中求,何况他要冒的风险不算大。各位也瞧见了擂台上的情况,主要是洪七在打。”

她又想起之前的疑惑,“也是怪了。不知丐帮何时寻回《降龙十八掌》心法,为什么洪七练了,但不见南宫灵用呢?”

高亚男也觉得奇怪,“师父提过降龙十八掌。这门功夫据说入门不难,难在精深,一般的丐帮帮众也能练得几招,只有帮主得到全部传承。”

照此来说,南宫灵挂了少帮主的头衔,不能练全部,也能学得几招。

凉雾思及与洪七对掌的一瞬,判断那是一门至刚至阳的武功。

“也许,南宫灵自身的功夫与降龙十八掌冲突。或者……”

无花问:“或者什么?”

凉雾:“降龙十八掌失传多年,寻回它的人可能直接练了。对于丐帮其他人,谁该练谁又不能练都是由任慈决定的。”

金长老立刻懂了,“不传神功,说明任慈其实不看好养子接位,他更看好洪七。那也没看错,洪七的品性更好。”

说到这里,更觉得打狗棒被盗案是一桩阴谋。

金长老:“这打狗棒早不被偷晚不被偷,偏偏在洪七值夜的当天被盗,真不是某人为了排除异己的手段?”

无花面露无奈,“听起来,南宫少帮主的嫌疑越发大了。”

“我认为不可直接判定是南宫灵做局。”

凉雾仍有一些保留意见,“济南与五毒岭距离太远了,做局的话,为什么要选择五毒教呢?”

凉雾指出,“找到善于模仿字迹的人不难,但搞到三条蛇形蛊的蛊虫尸体,那并不容易吧?”

金长老不得不点头,“确实不易。”

凉雾:“蛊毒的使用法门自成一体,对于苗疆之外的江湖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做局何必舍近求远,踏入不熟悉的地界,很容易翻车。”

金长老:“所以说,他在苗疆很可能有内应。”

凉雾:“也不排除不是南宫灵亲自设局,他就是顺水推舟。刚好缺一个立威的机会,遇上打狗棒丢失的危机,用尽手段也要找回信物。”

金长老不解了,“那是谁偷的打狗棒呢?偷这东西有什么意义呢?有了它,也做不了帮主。”

这是金长老认定五毒教与盗窃案无关的原因。

丐帮没有见棒如见人的说法,打狗棒只是一种象征。弄丢了帮主信物,是气势受损,叫丐帮颜面扫地。

无花也疑惑,“确实古怪。打狗棒之于丐帮,不是玉玺之于皇帝,也不是秘籍之于武林门派。偷它,所求为何?”

凉雾问:“这次苗疆签订休战协议,有谁不服气吗?”

金长老脑子转得快,懂了其中弯弯绕绕。

在本界仙麻会上,苗疆各派在天龙寺的制衡下达成了和平协议,但说不定有谁暗中不甘愿。

“也许有人想借刀杀人。污蔑我教,借丐帮之手来生事。”

金长老说,“丐帮不受苗疆协议的束缚,南宫灵为了顺利继位必要寻回打狗棒,他与五毒教的一场争斗在所难免。”

凉雾又说另一种可能,“丐帮与苗疆有没有旧怨?偷盗门派象征物是一种复仇的开始。”

金长老摇头,“我生在苗疆长在苗疆,四十五年以来没听过哪一派与丐帮有仇。相隔太远,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天龙寺空慧大师也出声回应,“细说起来,丐帮与云滇武林的交集可以追溯至广弘尊者。”

他说:“尊者年轻时与乔峰结义。乔帮主亡故后,段氏对丐帮也关照了好些年。直到段氏内乱,才中断了与中原武林的往来。”

凉雾若有所思,“云滇武林与丐帮非但没仇,还有旧时恩情。”

空慧轻轻颔首,“可以这样讲。”

“这就扑朔迷离了。”

凉雾说,“不论盗走打狗棒的起因是什么,蛇形蛊是五毒教产物。为什么选择蛇形蛊卷入这场纷争呢?”

带着疑惑,一行人来到了五毒岭。

五毒教少有外客来访。

这里地如其名,遍布毒物。

教众的日常娱乐不是书画,而是把玩蜈蚣蝎子等毒物。

观察团四人被安排在最僻静的院落。

推窗,院内是光秃秃的,不见一片绿植。

这种待客方式不是怠慢,反而是真的为了客人着想。

五毒教的一草一木都可能让人中毒。

住在荒芜院落,没有草木也不会藏匿虫蛇,掐断了来客一不小心与毒源接触的可能性。

金长老与刀长老带着参会队伍返教,将狗棒一事汇报给掌门知晓,立刻开始内部自查。

从蛇形蛊的饲养入手,寻找哪个环节被人钻了空子。

根据南宫灵给出的三只蛊虫尸体判断,它们自从被炼成,活了约有一年半。

蛇形蛊独属于五毒教所有,因为必须以教中毒蛇的毒液喂养。

每个月的初一必须叫蛊虫食用蛇毒,否则不出三日死亡。

如果死亡时没从宿主体内取出蛊虫。宿主不论是蛇或人,都会随着蛊虫死去。

教内对各种蛊虫的饲养都有详细记录。

谁养了蛇形蛊,谁饲养毒蛇,谁取出蛇毒,折损几何,定期投喂蛇毒的是谁……,诸如此类是被逐一记录在案。

蛇形蛊与门派经济来源有关,更是看管得严密。

每个环节都会登记画押,每个月都会复查。

这次五毒教的教内清查持续了十日之久,没找到任何纰漏,也没发现蛇毒、蛊虫被盗的迹象。

观察团四人被允许旁听每一场调查问话。

凉雾没发现可疑分子,暗暗释放鉴定术,不曾寻得与打狗棒相关的踪迹。

一言以蔽之,在五毒教没有查出半点与丐帮被盗宝有关的线索。

对凉雾而言,也没打探到神秘岩洞的消息。

五毒教久居滇南,从没听过本地有一个可以令人失去记忆的山洞。

观察团在五毒岭停留了半个月,始终查不出所以然。

新年也过了,正月初八,到了返程的时候。

凉雾没有完全白跑一趟。

拿出苏蓉蓉制药所需的原料清单,与五毒教谈了一笔购买生意。

临行前夜,受金长老之邀,去吃一顿私人答谢宴。

金长老谢谢凉雾在擂台上出手,是保住了她的这条命。

“之前,你谢绝我来买单你所需的药材。今天的这份谢礼,还请你不要再推拒。”

金长老想了好久能送什么谢礼。

她擅长制毒练蛊,但不合适把毒啊蛊啊送给教外人士。直接给钱又显得敷衍,是想起了一件封存多年的物品。

打开长方形木盒,取出比半条胳膊略大的一块令牌。

它好生特别,通体黑色,非金非玉。

“你且看。”

金长老用力敲了一下令牌。

“咚!”一声清脆响动后,令牌纹丝不损,质地非常坚硬。

再把它靠近光源,透过令牌可以隐约透视烛火。

此物是半透明的,内部隐有火焰飞腾,表

面刻了一堆奇怪文字。

金长老说:“十五年前,我在大理城外的草丛中偶尔发现了此物。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只能看出它很特别。

后来一直没人来寻,就将它收了起来。这些年,我也没搞懂它是什么材质,上面又刻了一些什么。”

她将令牌交给凉雾,“这东西应该藏着某个秘密,我是不感兴趣了。你收着,说不定将来某天有用。”

凉雾接下,认出了令牌上的文字。

虽然不懂具体含义,但可以辨识出这些是波斯文。

默默释放鉴定术。

被扣除了一百点经验值,获得一条非常简略的讯息。

【鉴定术(精深):一枚圣火令,明教圣物,山中老人炼制。】

丐帮信物打狗棒不见踪影,倒是遇上了一件明教圣物。

凉雾在关外听过明教。

那个教派的总坛位于光明顶,在昆仑山脉的最西侧。与中原武林的距离比苗疆更远。

圣火令为何在十五年前出现在大理城?

瞧着金长老的神态,她对此物的来历毫不知情。

“此物确实有点意思,我就不辞拒你的一番心意。”

凉雾思忖片刻,还是决定收下。

不为它是明教圣物,而是因为此物的材质特别,鉴定一次要扣除一百点的经验值。

“好!我喜欢爽快人。”

金长老举杯,“以后,你若有幸破解它的秘密,也不必告诉我原委。它是你的了,它的弊端归你解决,它的好处自然也由你一人所有。”

翌日,观察团离开五毒岭。

凉雾带着一堆药材返回大理城,将圣火令收到了游戏背包里。

五毒教内,金长老将一堆账册重新入库放好。

随后,在登记本上画押自己名字。

视线扫视第一页,看到一位死者的名字——「吴别江」。

这位入教二十年了,负责提取蛇毒。

前年端午节,他突然走火入魔。谁也认不出,发狂地逮着人就要咬食。

人被制伏后,不吃不喝,神志全失,没熬过三天就死了。

吴别江死后,教内解剖了他的尸体。

在他的脑中发现了见所未见的三条蛊虫,竟然还长得各不相同。

大家猜测吴别江在炼制一种全新的蛊毒,以自己做实验,但遭到反噬。

却无从获知具体是哪种新蛊虫。

吴别江生前不曾对谁透露一二,也没留下只字片语。

金长老回想近一年半以来与蛇形蛊有直接关联的教徒,唯有吴别江发生了变故。

她摇摇头,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吴别江早就死了。

即使他曾经外泄蛇形蛊,但没有每月一次喂养特定的蛇毒,蛇形蛊早就死了,无法活到攻击丐帮的那一天。

这世上总不能有一个地方叫蛊虫脱离了应有的生存环境,莫名其妙地长生不老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金长老将登记册放回原位,不再去想那种无稽之谈。

*

*

正月十四,元宵节将近。

柳不度耗费近一个月,翻遍段氏的大内藏书资料,没有一条提到某个滇南的神秘山洞能叫人失去记忆。

没有书面资料,也没有口述传闻,段智兴从没听过类似地点。

柳不度向段智兴辞别,“有劳近期的招待。能查的都查了,明日起就不叨唠了。”

“不必客气。”

段智兴丝毫没觉得被叨唠,其实也谈不上招待对方。

因为柳不度进宫就直奔书库,自带干粮与水,说是节省时间,对御膳是一口不用。

段智兴理解这种谨慎做法,对方想要避免卷入任何可能出现的王宫纷争。

“是我要说一句抱歉,没能帮上什么忙。”

“无碍。”

柳不度没兴趣客套来客套去,只问了翻阅群书后的一个疑惑。

“我观藏书里提到的一众云南教派,有一个叫做「麻衣教」。麻衣教没派人参加仙麻会,是门派已经消失了吗?”

段智兴:“麻衣教仍旧存在,但它有点特殊,从不与外界互动,也从来没有参加过仙麻会。”

他还想说点什么,忽然觉得腹部一阵不适。

突生一股热气冲向奇经八脉,全身燥热,额间瞬时冒汗。

这感觉不对劲!

很像是中了强烈的春.药。

段智兴强忍不适,问:“柳侠士,你有无感觉哪里不妥?”

柳不度看到对方面色突然不正常的爆红,岂会意识不到出了岔子。

“我没有觉得不适,你怎么了?”

“应是中毒了。”

段智兴企图运功克制,但不似一般的春.药能以佛门武功化解,此刻完全没有缓和趋势。

想起了一种早被江湖人遗忘的毒.药。

“不好,很可能是阴阳和.合散。宫里没有准备对症的解药,它少说有七十年没出现过了。”

柳不度暗中诧异,怎么是这种毒?

他有对症的解药,是凉雾三个月前刚到大理城时给的。

这事巧的,他都要怀疑是自己联合弥天大雾对段智兴下药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小柳子,上大瓜

第四十七章

段智兴身中剧毒的春.药,这令事态紧急又略带几分尴尬。

柳不度没有藏着掖着,“如果你确定是中了阴阳和合散,我有解药。”

其实,药不能轻赠,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病患吃了不见好或加重病情,那是自找麻烦。

今日,中毒者又是大理新君,身份敏感。宫内还刚好没有解药。

这些事赶得太巧,颇有故意施恩之嫌。

柳不度依旧给药了,只求问心无愧。

他不想看人挣扎于烈性春.药之中,这感觉比瞧着一个人中了断肠的蛊毒还奇怪。

从笈囊取出药盒。

早前将凉雾给的一堆解药一式两份地分装,其中一份随身携带。

打开药盒的「丙」字格,内有两枚冷绿色药丸。

“这是对应的解药。”

柳不度将两枚解药都递了出去,“还请核验再用,确定它是否能对症下药。阴阳和合散多年不曾出现在江湖上,说不好已有变异。”

段智兴接过,刮下了一点药粉试了试。

入口有一股独特的苦味,让他确定这就是解除阴阳和合散之毒的苦心草。

段氏掌握不少解毒方法,对阴阳和合散的毒理尤其了解,因为段誉初入江湖时中过这种毒。

在段誉为数不多对后辈提及江湖的回忆里,谈到了身中阴阳和合散的滋味。

此毒无色无味,发作时效视人的内力情况而定。

七天内必须服用解药,或是与同样中毒的异性合欢,否则会神志失常,爆体而亡。

有一段时间,大理王宫里常备相关解药。

随着阴阳和合散从江湖销声匿迹,也就不再储备药丸了。

药丸有保质期,这种解药只能在制作后的两年内使用。以效果论,当场配置的最好。

反正知道解毒的药方,没必要浪费人力物力配置几乎不可能再用的成药。

意料之外的事情时有发生,今天又出现了。

“就是它了。”

段智兴也不喊旁人试药,谁试都不比他更清晰药物起到了几成作用。

他尝到苦心草,判断有八成的解毒把握,就将一颗药丸都吃了。

退一步说,如果他中了变异版的阴阳和合散导致解药失灵,他也能更清楚是失灵在什么范围内。

“失礼了。”

段智兴避入内室,调理气息。

运行真气几个周天,将药力推入五脏六腑,那股燥热的感觉渐渐散去。

约是两刻钟,毒性全部清除。

段智兴确定无碍后,对柳不度深深作揖行了一礼。

“今日多谢赠药相助。柳兄大义,段某铭记在心,来日如有需要,随时差遣一声即可。”

柳不度避过这一礼,“顺手而已,无足挂齿。之后还我两颗成药就行。”

段智兴却明白顺手的事不等于会做的事。

不做不一定是为人冷漠,也会因各种顾忌停下救人的举动。

他没多说道谢的话,之后会以行动表明。

眼下,先要抓紧时间查明毒.药的来源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不留你继续做客了。”

段智兴说,“先叫我查明此中是非曲直。”

柳不度本就没有留下用膳的想法。

事实也证明,他自备干粮与水进

入大内书库,这是非常明智的做法。

当即告辞,“你忙,不必相送。之后有情况,来「海月居」通知一声就好。”

柳不度迅速离去,下毒者使用了春.药,七成与宫廷秘辛有关。

他不感兴趣。就是闲得无聊要搅动宫闱之乱,也不选大理国。比起京城,段氏的势力范围太小,不具挑战性。

现下,更在意如何寻得滇南神秘岩洞。

段氏藏书没有线索,不知五毒教是否留有只言片语的传言?

明日,元宵节。

算起来凉雾前往五毒岭将满一个月,她明天会回来吗?能一起吃碗汤圆吗?

*

*

正月十五,黄昏微风。

观察团四人返回大理。

空慧、高亚男与无花前往点苍派。

是要告知丐帮代表,五毒教没有偷盗打狗棒的作案嫌疑。

凉雾今天不上山。

先去城里找托运货物的镖队,把采购的大批药材寄去江南太湖。

可惜飞天镖局的业务在西部边陲到关外,送她的免费运送名额是一年到头也没用掉一个。

寄了药材,回客栈好好洗个澡,静待入夜后欢度元宵节。

这次来云南,一直都在搜、搜、搜不停。

搜山找无量玉璧,搜查找五毒教的异样,搜集神秘岩洞的线索。

横竖不差正月十五这一晚,可以暂缓搜寻脚步,稍稍放松。

她准备逛一逛大理的元宵夜市。看看宝马雕车香满路,瞧瞧东风夜放花千树。

凉雾洗去一路尘土,换上应景的衣衫。

不似在山里为耐脏穿灰黑色,今夜着一袭月白色,戴上一支元宵限定版的灯球簪子。

花灯也能被带到头上。

如今的能工巧匠是妙手生花。

将灯球微缩成如枣般大,辅以珍珠玉翠镶嵌,一款别致的灯球簪就被制作出来。

元宵夜,满街花灯。

檐下灯、路上灯,亦有“鬓边灯”。

凉雾对镜欣赏了片刻鬓边灯的灵动意趣。

前往大堂询问今夜餐食的供应安排,被前台告知柳不度已经定好一桌元宵宴,他大约在酉正时分回店。

窗外,华灯初上,很快就到酉正。

凉雾在大堂里等候,顺便找到上次闲聊仙麻会的那位伙计再打探几句。

从大堂乌泱泱的人群里锁定了伙计的位置,塞给他一把铜钱。

“我老家的过年习惯,一起沾沾开春喜气。新年大吉,这一个月内城中有什么新鲜事吗?”

伙计欢喜地收了钱,回话的语气都热络了不少。

“新年大吉,万事如意。今年大理来的许多外地江湖人。要说新鲜事,就是街头打架变多了。客官还要小心些。”

凉雾:“哦?谁和谁打?我看城里来了不少乞丐打扮的人,是他们吗?”

伙计压低了声音,“被您说着了,我头一回见着这么多丐帮弟子。有的衣服干净,有的一瞧就脏兮兮的,两边不对付,当街互殴好次了。”

“初六早上,天蒙蒙亮。我来上工的途中还亲眼撞见过一回。大过年的,做什么不好,大清早就又打上了。

脏衣服乞丐三人,围殴一个干净衣服乞丐,把人打掉了一颗牙才扬长而去。”

伙计心有戚戚,一边说一边左右张望,再次庆幸「海月」居没有丐帮弟子入住。

凉雾听着,丐帮的净衣派与污衣派之争是愈演愈烈,有了争斗白热化的架势。

值此之际,找回打狗棒对两派来说都变得非常重要。

之前听高亚男说,污衣派以九袋长老钱多金为首。

钱多金三十有五,比南宫灵大了十来岁。他在丐帮经营的时间更长,是南宫灵继位的一个劲敌。

这次,南宫灵作为净衣派之首参加了仙麻会,污衣派的钱多金应该也到了云南。

否则污衣派帮众也不会明目张胆到如此地步,在大理城内就敢与净衣派弟子大打出手。

凉雾一边思忖一边与伙计又闲聊了几句。

听他提到仙麻会在腊月中旬已经结束,齐聚大理的江湖人却有七成依旧留在城里。

各家客栈仍然爆满,今年伙计们都没时间回家过年,也不知道这一波客流什么时候降下来。

凉雾也说不好。

各派代表可能是在等丐帮打狗棒被盗一事的结果,或是想要感受一番大理春节的气氛。

如果是前者,怕是要再等上一段时日了。

正想着,她透过人群瞥见客栈门口飘出一抹白。

灯笼摇曳,火光昏黄。

白,从夜色里走来,恰似一朵从夜空里悠悠降落的云。

柳不度回来了。

第一次看到他穿白衣。

人与衣相得益彰,令柳不度更添缥缈孤清之势,整个人似藏在白云中。

凉雾凝眸企图看清,但很遗憾无法直接望穿云中人的真容。

她很快回神,笑着对门口挥挥手,以示自己回来了。

柳不度微微颔首。

其实无需对方招手示意,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第一眼锁定了凉雾的存在。

那一刻,他心念忽起,想要轻轻拨弄一下凉雾鬓边小灯球。

没有缘由,非要追根究底,只因欢喜。

他收敛心神,四平八稳地走了过去,“什么时候回城的?”

“一个时辰前。”

凉雾故作打量,绕人走了一圈,“瞧你也应景地换了元宵节流行的白色。怎么两手空空呢?这个时间出门,我还以为你是去添购几道下酒菜。”

柳不度:“没多买下酒菜,但给你带了下饭故事。要不要听?”

凉雾的好奇心被勾起来,轻轻挑眉,“你主动讲故事,难得一见。听,必须听。”

柳不度:“去客房,现在开席。”

一刻钟后,伙计将预定好的元宵宴上齐。

三荤两素与一壶茶,外加一大份酒酿芝麻汤圆。

双人餐刚刚好,不必铺张浪费。

现在,凉雾比起菜的口感,更好奇下饭故事。

给对方倒了一杯茶,“以茶代酒,请开讲。”

柳不度:“昨夜此时,我查完了段氏所有藏书,前去与段智兴告辞。没说几句,他在我面前毒发了,是阴阳和合散之毒。”

凉雾立刻竖起耳朵。

好家伙!是春.药相关的宫闱狗血八卦,这瓜一听就很刺激。

凉雾:“同在宫里,你就没倒霉地也中招?”

柳不度喝茶的动作一顿,反问:“为什么我会中招?我做事很不小心吗?”

凉雾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可不能让爆料人现场表演一个什么叫做断更。

她不乱问大实话了,“口误,口误,我的意思是好巧,事情赶在你进宫的最后一天发生了。

不过,我信你一定能完美避过一劫,因为你居安思危、滴水不漏、老谋深算。”

柳不度深深瞧了凉雾一眼。

依照她的夸奖递进方式,下一个词就该是老奸巨猾了。

凉雾立刻给续上茶水,笑着说,“喝茶、喝茶,你润润喉,继续说。”

柳不度瞧着对方的态度殷切,揭过了刚刚这一茬。

“我随身带了你上回给的解药。给了段智兴两颗,他吃了一颗,很快就解毒了。”

说到此处,他故意停顿点评,“你所言不差,昨日是赶巧了,巧到颇像给我制造机会故意施恩。

我差一点怀疑你手里不仅有对症的解药,还有毒.药本身。”

凉雾假笑,翻一下,这话是指她遥控下毒。

“谢谢你如

此看得起我的布局能力,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不用客气。”

柳不度用公筷,夹了一道时蔬放到凉雾的碗中。“吃点素的,清火。”

凉雾才不需要清火,被认为诡计多端,何尝不是一种悦耳动听的赞美。

她还是一刻不停吃了时蔬,吃得津津有味,就差来一句‘小柳子,给朕继续夹菜。’

不过,惦记着春.药故事的后续,没把这一句说出来。

凉雾问:“后来了?段智兴被清火了之后,他查出是谁下药吗?一共有几人中招?你了解前因后果了?”

柳不度:“今天我再次进宫,就是为了这件事。大致弄清来龙去脉。毒是刘贵妃下的,刘瑛从周伯通手里搞到了消失多年的江湖奇毒。”

凉雾大为不解,“一个是段智兴的妃子,一个是全真教的道士,两人怎么凑到一块去了?还熟到胆敢买卖毒.药,给国君下毒?”

柳不度也无语,“在我们看来那是毒.药,但在那两位眼里只是烈性春.药。”

事情并不复杂。

昨天,段智兴解毒后立刻开始排查。

在毒发前半个时辰,他与刘瑛一起吃了甜汤。

同食甜汤,刘瑛也中毒了。

因为不具备内力,毒发的速度远比段智兴要快。

依照常理,刘瑛该立刻请御医,她却叫侍女碧荷不要动,只等段智兴回来就能解毒。

段智兴再踏足刘贵妃寝宫,瞧见了刘瑛神志已失的模样。

侍女碧荷吓得把前因都讲了出来。

二十多天前,一个道士飞檐走壁,误闯刘贵妃寝宫,对方自称周伯通。

周伯通的误入给日渐清冷的寝宫带来一丝人气。

刘瑛没有呼叫守卫,反倒与他聊起了天。

是一拍即合也好,是一见如故也罢,两人聊得很热络。

碧荷不知两人具体说了什么,战战兢兢地在花园里给两人望风。

随后的半个月,周伯通时不时偷跑来。

前天,他来告别。说是过了元宵就要回终南山,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再见。

临走询问刘瑛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两人一番窸窸窣窣地交谈后,他为难地给了一包药粉。

隔天下午,刘瑛把这包药全部下到甜汤中,给难得来一回的段智兴喝下了。

本来段智兴说了还要留下吃晚餐,但侍者来通报柳侠士即将告辞一事。

“这就是前因。”

柳不度说,“另一枚解药被刘瑛用了,等她解了毒,毫不避讳地承认是她下的药。”

刘瑛下药的起因很简单。

她嫁给段智兴五年了,从最初的浓情蜜意,变为见面次数越来越少。

段智兴继位一年有余,从王爷变为新王后,他就更忙了。

闲暇时间也不踏足后宫,而是常去天龙寺与一群秃顶切磋武功。

这日子,刘瑛越过越苦闷。

当周伯通误闯寝宫,她的第一反应是要求对方教她武功,倒想瞧瞧武功这个妖精究竟有什么魅力。

周伯通最初不愿意,说是没有师兄应允,不敢把全真功夫外传。

后来,两人越说越投机,终是答应教她辨识穴位。

周伯通却无法在大理久留,等不到瑛姑学成,他正月十六必须返程。

这次不是来玩的,而是带着师兄王重阳的任务。

王重阳与段智兴是朋友。

周伯通奉师兄之命,此行大理一来是看看仙麻会上段氏是否需要帮衬,二来是向段智兴求购一些云南特产的稀有药材。

刘瑛见人前来辞行,两人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偏到了最后努力一把上。

她想知道段智兴是否真的断情绝爱。如果得到肯定答案,那就彻底心死,不再空等。

话赶话,周伯通也说秃噜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