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166章 第三站二懒家
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斜斜地淌进葫芦湾,把村口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树影在黄土路上轻轻晃悠,像谁在地上铺了块打补丁的粗布。徐大国跟着小虎子往村北头走,脚下的土路被晒得滚烫,鞋底碾过细碎的沙砾,发出沙沙的轻响。空气里飘着麦秸秆的焦香和湿泥土的腥气,混着远处猪圈里隐约的臊味,反倒让他这个在城市待了大半辈子的人,心里忽然泛起一股久违的踏实——那是被钢筋水泥裹久了,突然撞见土地本真的松弛。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葫芦弯的传奇人物二懒叔!”小虎子猛地刹在一扇刷着天蓝色漆的院门前,油漆被日晒雨淋褪了色,露出底下的木茬,倒显得格外亲切。他声音里的兴奋像要蹦出来,“排行老二,年轻时懒得出奇,村里人都叫他二懒,论辈分我喊他叔,就管他叫二懒叔。”
院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合页摩擦的声响在午后的寂静里格外清亮。一个中等个头的男人探出头来,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领口磨出了毛边,裤脚随意挽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古铜色的皮肤上还沾着新鲜的泥星子,像是刚从菜地里钻出来。他脸上堆着憨厚的笑,眼角的皱纹里嵌着点灰,那模样实在跟“懒”字搭不上边。徐大国赶紧往前迈了半步,伸出手:“你好你好,二懒叔,二懒叔。”
“哎呀,大国先生,大国先生你可来了!”二懒叔的手像老树皮似的粗糙,掌心结着层厚厚的茧,握起来却格外有力,带着庄稼人特有的实在。他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胳膊肘往外扬着,把人往院里让,“快进屋快进屋,看这日头毒的,别晒着。欢迎来我这破院做客啊。”
“客气啥呀。”徐大国笑着往里走,眼睛却忍不住四处打量。院子收拾得利索,墙角的柴火码得跟砖垛似的齐整,灶房门口的劈柴墩子上,还摆着把磨得锃亮的斧头。窗台上的太阳花开得泼泼洒洒,红的黄的挤在一块儿,花盆是豁了口的搪瓷碗,倒更显精神。晾衣绳上挂着件蓝布衫和两条粗布裤子,被风吹得轻轻晃,衣摆都熨得平平整整。他正看着,里屋就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噔噔噔”踩在水泥地上,一个穿着碎花围裙的女人端着茶壶出来,头发梳得光溜,用根银簪子绾在脑后,围裙带子在腰后打了个漂亮的结,上面别着块绣着葫芦的青布帕子,针脚细密得很。
“蛮子蛮子,快倒水。”二懒朝蛮子喊,声音里带着点嗔怪的熟稔。
“来了来了。”女人笑着应,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软乎乎的。她把三只白瓷杯往堂屋的八仙桌上摆,杯沿碰着桌面,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她眉眼弯弯的,眼尾有点细纹,看人的时候总带着点笑意,倒茶的手不慌不忙,茶水刚好漫到杯沿,不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