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道小写师 作品

第292章 银圆锁龙村(第3页)

“是锁龙村历任活聘礼的名字。”李承道的声音发紧,“我妹妹果然在这儿。”他伸手去拔那枚银圆,指尖刚触到,井壁突然渗出黑水,顺着人名往下流,在井底积成小小的水洼。

阿翠突然指着水洼,那里映出的不是他们的影子,而是个披红嫁衣的女人,正跪在井底,用银簪在墙上刻字。火折子的光晃了晃,影子突然转过头,腐烂的脸上露出个洞,正是李莲的模样。

“她在刻祭坛的位置。”林婉儿迅速掏出纸笔,跟着水洼里的影子临摹——女人刻的是座八卦阵,乾位标着银圆,坤位标着桃木,而阵眼处,画着个小小的“王”字。

井上传来赵阳的喊声,带着惊慌:“师父!红雾进祠堂了!”

三人急忙往上爬,刚出井口,就见红雾像潮水似的涌进后院,所过之处,青苔瞬间枯黄。赵阳举着燃烧的艾草,火苗却越来越小,“他们往祭坛去了,还带着个姑娘!”

“是村长的孙女。”李承道望向村口,祭坛的方向传来铜锣声,一声比一声急,“他要用自己的亲孙女当‘阴人’。”

赶到祭坛时,十二根桃木柱已被红雾裹住,柱上的红布渗出血水,滴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王德海站在阵眼,穿着件绣满银圆图案的黑袍,手里举着柄青铜匕首,匕首尖对着个绑在石柱上的少女——她梳着双丫髻,脸色惨白,正是王德海的孙女。

“来得正好。”王德海的笑在红雾里发飘,“李莲的弟弟,正好来给你姐姐当伴礼。”他突然扯开少女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的刺青——是朵连翘花,与李莲银簪上的一模一样。

李承道的铜钱剑突然发出嗡鸣,红雾里钻出无数只手,抓向他的脚踝。是那些红嫁衣黑影,她们的脸在雾里若隐若现,每个黑影的胸口都插着枚银圆,银圆上的刻字正在渗血。

“婉儿!破阵眼!”李承道挥剑劈开一只手,那手落在地上,化作枚银圆,针孔里流出黑血。林婉儿拽着阿翠冲向阵眼,却被两个村民拦住,他们的眼睛泛着白,嘴角淌着涎水,是被符咒控制的傀儡。

赵阳从怀里掏出艾草,点燃后往村民脸上扔,艾草烧出的青烟碰到他们的皮肤,立刻烫出燎泡。“去帮师父!”他一脚踹开个村民,桃木钉狠狠扎进对方的肩膀,“这些傀儡怕纯阳的东西!”

林婉儿趁机冲到阵眼,却见少女锁骨处的连翘刺青正在发光,与阿翠胸前的疤痕隐隐呼应。“是血咒!”她突然明白,“王德海把历任活聘礼的血咒都刻在了少女身上,她是‘活祭坛’!”

阿翠突然扑向王德海,用头撞他的手腕。青铜匕首偏了偏,划破少女的胳膊,血珠滴在地上,立刻被祭坛的纹路吸走。红雾里传来震天的嘶吼,聘礼坟的方向裂开道口子,涌出无数银圆,顺着山路滚向祭坛,像条闪着寒光的蛇。

“太晚了!”王德海甩开阿翠,匕首再次举起,“三阴已齐,山神大人该醒了!”

就在这时,李承道的铜钱剑突然刺入地面,剑身上的符咒亮起金光,将红雾逼退三尺。他从怀里掏出李莲的银簪,往自己掌心一划,血珠滴在簪头的连翘花上,“以血还血,以魂归魂!”

银簪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光点,落在每个红嫁衣黑影的胸口。那些黑影停滞了动作,腐烂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胸口的银圆开始发烫,竟慢慢融化,露出底下的骨头——骨头上刻着的,都是“王”字。

“是你刻的!”林婉儿惊道,“你在活聘礼的骨头上刻字,用符咒控制他们的魂!”

王德海的脸在金光里扭曲,黑袍下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里面青黑色的纹路,“我是锁龙村的守护者!只有献祭,才能保村子平安!”他突然撕开黑袍,胸口嵌着块巴掌大的银圆,银圆里裹着团黑雾,正是邪祟的内丹。

少女锁骨处的刺青突然炸开,无数血线飞向银圆。红雾里传来李莲的哭声,越来越近,最后化作道红光,钻进李承道的铜钱剑里。

“姐姐!”李承道举剑刺向王德海,“该还债了!”

铜钱剑与银圆相撞的瞬间,祭坛突然塌陷,露出底下的空洞——里面堆满了银圆,每枚银圆上都印着张人脸,正是那些失踪的活聘礼。阿翠纵身跳进空洞,抓起银圆往身上贴,她的身体在银光里渐渐透明,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那些银圆。

“她在赎罪。”林婉儿的眼泪掉下来,“她当年帮王德海看管聘礼坟,现在要用自己的魂,换他们超生。”

王德海在银光里惨叫,胸口的银圆裂开,黑雾涌出,却被铜钱剑的金光困住,慢慢凝成个模糊的人形——是个披红嫁衣的女人,面容竟与李莲有七分相似。

“是首任活聘礼。”李承道的声音发颤,“王德海的祖母,当年被埋进聘礼坟,怨气化成了邪祟。”

邪祟发出刺耳的尖啸,扑向李承道。赵阳突然扑过去,用身体挡住尖啸,桃木钉狠狠扎进邪祟的肩膀。邪祟惨叫着后退,肩膀处冒出黑烟,露出底下的银圆骨架。

“它怕纯阳之血!”林婉儿抓起地上的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掌,血珠滴在铜钱剑上,“师父,用我的血!”

李承道的剑再次亮起,金光裹着血珠,刺穿了邪祟的胸口。邪祟在金光里融化,化作无数银圆,滚落进空洞。少女锁骨处的刺青消失了,她瘫坐在地上,望着空洞里闪烁的光点,突然笑了,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红雾渐渐散去,露出湛蓝的天。祭坛的废墟上,连翘花不知何时开了满地,黄花在风中摇曳,像无数只闪烁的眼睛。李承道捡起枚从空洞里滚出的银圆,上面刻着的“李莲”二字已变得清晰,边缘泛着柔和的光。

“她走了。”林婉儿轻声道,“带着所有冤魂,超生了。”

赵阳望着村口,王德海的尸体已被红雾吞噬,只留下件黑袍,黑袍的衣角绣着个小小的“聘”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祠堂的方向传来钟声,这次是清脆的,像在庆祝新生。

李承道将银圆放进怀里,转身往村外走。他知道,锁龙村的故事还没结束,但那些关于聘礼的罪孽,终究该入土为安了。红雾散尽的山路上,连翘花一路开到天边,像条铺向光明的路。

锁龙村的雾散了,却留下满地狼藉。祠堂的横梁塌了半截,露出的木骨里嵌着银圆碎屑,在日头下闪着冷光。赵阳正用撬棍撬开供桌,脚里缠着的头发还带着潮湿的腥气。

“师父,这些该烧了吧?”他拎起嫁衣的一角,布料轻得像纸,仿佛一捏就碎。

李承道蹲在废墟里,指尖捻着枚银圆。这是从王德海胸口嵌着的银圆上敲下的碎片,边缘还沾着点黑雾凝结的膏状东西,在阳光下泛着青紫色。“烧不干净。”他望着村口,那里的连翘花开得正盛,花丛间蹲着个小小的身影,是王德海的孙女,正用树枝拨弄着土里的银圆。

林婉儿走过去时,少女手里的银圆突然滚了滚,露出底下刻着的字——“翠”。是阿翠的名字。少女抬头,眼睛亮得惊人:“她说,还有东西没找出来。”

“阿翠?”林婉儿愣住了。祭坛塌陷后,阿翠化作的光点明明都融进了银圆堆,怎么会……她突然想起阿翠胸口的疤痕,那些纵横交错的纹路,竟与祠堂地砖上的血迹图案一模一样。

李承道的罗盘在这时突然转动,铜针指向村西头的老槐树下。三人赶到时,只见李寡妇的尸体正挂在树杈上,脖子上的绳结是银圆串成的,每枚银圆都刻着个“死”字。更诡异的是,她的嘴被撬开,里面塞满了连翘花瓣,花瓣间夹着张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扭曲的“聘”字。

“是‘还魂符’。”李承道扯下黄纸,指尖一搓,纸灰里露出半枚银圆,“有人在用李寡妇的尸体养邪祟余孽。”

赵阳突然指向槐树的树洞里,那里塞着个黑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布上绣着单眼鸳鸯。他刚要伸手去拿,陶罐突然“咔哒”一声裂开,从里面滚出数十枚银圆,在地上拼成个阵法,与祠堂横梁上的排列分毫不差。

“是王德海的后手。”林婉儿认出阵法中心的银圆,上面刻着“王”字,正是阿翠藏在胸口的那枚,“他早料到会失败,用自己的血咒养了这罐‘银圆煞’。”

银圆突然开始发烫,在地上滋滋作响,拼出的阵法里渗出黑水,黑水聚成个模糊的人影,没有脸,只有双发光的眼睛,死死盯着王德海的孙女。少女吓得后退,却被脚下的银圆绊倒,摔在阵法边缘,掌心被银圆的尖刺划破,血珠滴在地上,立刻被阵法吸了进去。

“不好!”李承道挥起铜钱剑,金光劈在阵法上,却被弹了回来,“这煞认王家血脉!”

人影在血光里渐渐凝实,露出黑袍的轮廓,胸口处凸起块,像嵌着银圆。它伸出手,指甲缝里嵌着银圆碎屑,抓向少女的后颈。赵阳扑过去将少女推开,自己的胳膊被扫到,顿时皮开肉绽,伤口里竟钻出细小的银刺,像在往骨头里钻。

“用这个!”林婉儿将李莲的银簪掷过去,银簪在空中划过道红光,刺中黑影的胸口。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黑袍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竟是无数枚银圆叠成的骨架,每枚银圆上都印着张人脸,有李莲,有阿翠,还有那些失踪的活聘礼。

“它们没超生!”林婉儿浑身发冷,“阿翠当年帮王德海看管聘礼坟,早就被血咒缠上了,她的‘赎罪’其实是在完成最后的献祭!”

黑影的手突然炸开,化作漫天银圆,射向四周。李承道将少女护在身后,铜钱剑舞成道金盾,银圆撞在剑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没伤到分毫。他突然发现,有枚银圆在阳光下泛着异样的光,上面刻着的“李承道”三个字,正是妹妹用鲜血刻下的那枚。

“原来如此。”李承道的声音发颤,“妹妹当年刻我的名字,不是为了让我复仇,是为了让我当最后的祭品。”他举起铜钱剑,剑尖对准自己的胸口,“这煞需要至亲的血才能彻底散掉。”

“师父不要!”赵阳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伤口里的银刺扎得更深了,“还有别的办法!”

少女突然站起身,从怀里掏出块东西,是半张药方,与阿翠藏着的那半张正好拼成完整的一页。药方的最后一味药被补上了——“连翘蕊,三钱,引魂归位”。她抓起地上的连翘花,往黑影身上撒去,花瓣碰到黑影,竟燃起青色的火焰。

“是阿翠的笔迹!”林婉儿认出补写的字迹,与阿翠在她掌心写字的力道一模一样,“她早就留了后手!”

李承道突然明白过来,阿翠化作光点融入银圆堆时,故意将连翘蕊的粉末混了进去。他抓起地上的银圆,将李莲的银簪刺进自己的掌心,鲜血滴在银圆上,再将银圆掷向黑影。银圆在青火里炸开,每枚都裹着血光,照亮了黑影骨架里的人脸,那些脸渐渐露出解脱的表情,化作点点金光消散。

黑影在金光里缩小,最后变成枚银圆,落在地上,滚到少女脚边。少女捡起银圆,发现背面刻着行小字:“锁龙村的债,该还了。”

日头西斜时,老槐树下的阵法终于散去,银圆化作齑粉,被风吹走。赵阳胳膊上的伤口开始愈合,银刺都变成了粉末。少女将那枚刻着“王”字的银圆埋在连翘花丛下,上面压了块青石,石上刻着“止聘”二字。

“我们该走了。”李承道望着空荡荡的锁龙村,祠堂的废墟上,有只红绣鞋被风吹起,像只断线的风筝。

路过村口的青石板桥时,赵阳突然停下,指着桥下的水——水面上漂着枚银圆,上面刻着的名字,是他早逝的弟弟。他弯腰去捞,银圆却沉入水底,再捞时,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凉的石头。

“有些债,总要记着。”林婉儿轻声道,她的银簪不知何时多了道刻痕,像朵小小的连翘。

三个月后,江南的某个小镇。李承道的驴车停在家药铺前,药铺的幌子上绣着连翘花。赵阳正在卸车,车上装着新采的草药,其中连翘占了大半。林婉儿坐在门槛上,翻看着本新账簿,第一页写着:“聘礼已还,冤魂归位。”

街角传来货郎的叫卖声,赵阳出去买了串糖葫芦,回来时脸色发白,手里攥着枚银圆。“师父,你看这个。”银圆上刻着的名字,是锁龙村失踪的张大户家的活聘礼。

货郎的身影在街角一闪而过,穿着件青布衫,侧脸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熟悉。李承道望着那枚银圆,突然想起妹妹银簪上的字——“银圆开花”。原来开花的不是银圆,是藏在银圆里的罪孽,只要有人还在惦记,它就会在另一个地方,重新生根发芽。

药铺的门被风吹得“吱呀”响,林婉儿抬头时,看见檐角的风铃上挂着枚银圆,在风里轻轻晃,发出细碎的响声,像谁在数着永远还不清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