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道小写师 作品

第292章 银圆锁龙村(第2页)

"它们在带我们去。"林婉儿望着银圆滚动的方向,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那些冤魂,想让我们去聘礼坟。"

后山的雾气更浓了,松树林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有人踩着枯枝在走。李承道的罗盘指针稳定下来,死死指向林子深处。那里隐约能看见一片铁丝网,网眼里缠着红布,在风里飘得像招魂幡。

"前面就是聘礼坟。"李承道压低声音,从袖中抽出铜钱剑,剑身刻着的符咒在月光下泛着金光,"记住,不管看到什么,千万别回头。"

铁丝网后,传来银圆碰撞的脆响,还有女人的低笑,缠缠绵绵的,像要把人的魂勾走。赵阳攥紧桃木钉,手心的汗打湿了木钉上的符咒。他看了眼林婉儿,她的银簪在月光下闪着冷光,而李承道的背影,在雾气里显得格外孤直,像根要刺破阴邪的针。

穿过铁丝网的瞬间,林婉儿突然停住脚步。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新坟,坟前没有碑,只插着块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个"聘"字。而木牌旁,跪着个黑影,正用手往坟上撒银圆,银圆落在新土上,发出“叮当”的声响。

“是哑女阿翠。”林婉儿的声音很轻,“她在给少年上坟。”

阿翠似乎察觉到有人,猛地回头。月光照亮了她的脸,那是张被烫伤的脸,疤痕纵横交错,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她看见三人,突然做出个奇怪的手势——双手合十,然后猛地分开,指向天空,再指向自己的心口。

李承道的脸色变了:“她在说,天上的月亮,是冤魂的眼睛。”

话音刚落,阿翠突然尖叫起来,不是声音,是从喉咙里挤出的气音,凄厉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她指着三人身后,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

三人猛地回头——月光下,数十个披红嫁衣的黑影正从坟里爬出来,她们的头发湿漉漉的,沾着泥土,手里都捧着银圆,银圆的边缘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像一把把小刀子。

而最前面那个黑影,红嫁衣上绣着单眼鸳鸯,正是少年瞳孔里的那个女人。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皮肤,露出森白的骨头,唯有嘴角,还挂着块腐烂的红布,像个诡异的笑容。

“跑!”李承道的铜钱剑劈出一道金光,暂时逼退黑影,“往山脊跑!那里阳气重!”

赵阳拽起林婉儿就往山上冲,阿翠紧随其后,喉咙里的气音从未停过。身后的银圆滚动声越来越近,还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有无数只手在身后抓挠。

林婉儿回头望了一眼,突然看见那些红嫁衣黑影的脚下,都拖着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深深扎进聘礼坟的泥土里。而每个黑影的胸口,都插着枚银圆,银圆上刻着的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正是横梁上那些姓氏。

她的心猛地一沉:这些冤魂,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是被人用银圆和铁链,硬生生锁在聘礼坟里的。

而那个披红嫁衣的女人,已经追到了身后三丈处,她伸出手,指甲缝里嵌着银圆碎屑,正朝着赵阳的后心抓来。

赵阳只觉后颈一阵刺骨的寒意,像被冰锥盯上。他想也没想,反手将桃木钉往后掷去。木钉带着风声划过,只听“滋啦”一声,像是烫油滴进冷水,身后的抓挠声骤然停顿。

“别停!”李承道的铜钱剑在身前划出圆弧,金光扫过之处,红嫁衣黑影纷纷后退,露出底下青黑色的泥土——那些“布料”竟是陈年腐叶混着尸油凝结成的,被剑光一照,便化作腥臭的黑水。

林婉儿拽着阿翠往山脊冲,哑女的手指抠进她的小臂,力道大得像要嵌进骨头里。阿翠突然指向侧面一道陡坡,那里的茅草被踩出条小径,径旁散落着几枚银圆,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这边走!”林婉儿当机立断,拉着阿翠拐进小径。坡陡得几乎垂直,碎石不断往下滚,砸在什么东西勾住——是条红布带,正顺着他的衣摆往上缠,布眼里渗出的黑水滴在皮肤上,像被烙铁烫过。

“用这个!”李承道掷来一枚铜钱,赵阳接住时只觉滚烫,按在红布带上,布带瞬间蜷曲成一团,化作灰烬。铜钱落在地上,竟在石缝里转了三圈,露出底下埋着的东西——半截银簪,簪头雕着朵连翘花,与林婉儿的那支惊人地相似。

“是师父的……”林婉儿的声音发颤,伸手去捡,指尖刚触到银簪,阿翠突然发出凄厉的气音,死死按住她的手。哑女指着银簪旁的泥土,那里有个模糊的手印,五指张开,像是被人临死前抓出来的。

这时,坡下传来重物滚落的声响。那些红嫁衣黑影正顺着陡坡往下滑,腐烂的布料挂在荆棘上,扯出长长的丝,像蜘蛛吐出的黏网。最前面的那个单眼鸳鸯黑影速度最快,腐烂的脸上突然裂开个洞,露出里面的骨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像是在笑。

“她在找这个。”李承道捡起银簪,簪身上刻着个“莲”字,被血渍糊住了一半,“是我妹妹的名字,李莲。”他的声音很平静,铜钱剑却在手里抖得厉害,“二十年前,她就是穿着绣着鸳鸯的嫁衣,被当作活聘礼埋在这里。”

阿翠突然抓住李承道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那里藏着块温热的布,展开一看,是半张泛黄的药方,上面的字迹娟秀,角落画着朵连翘花,与银簪上的花纹如出一辙。

“这是……”林婉儿凑近细看,药方上的药材大多是解毒的,唯有最后一味被墨团涂掉了,“是你师父留下的?”

阿翠拼命点头,指着药方,又指着李承道手里的银簪,突然跪在地上,朝着陡坡下的黑影磕头,额头撞在石头上,渗出血来。

“她是说,你妹妹没死透。”林婉儿的声音发紧,“这药方是给她解毒的,而那个红嫁衣黑影,就是你妹妹的怨魂,被人下了毒,困在聘礼坟里。”

李承道的铜钱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月光照在他脸上,素来平静的眼里第一次露出惊涛骇浪。坡下的黑影似乎听到了“李莲”两个字,突然停下动作,红嫁衣的袖子在空中挥舞,像是在挣扎。

就在这时,山脊上传来钟声,“咚——咚——”,是锁龙村的祠堂钟。黑影们听到钟声,突然发出惊恐的尖叫,转身往聘礼坟的方向爬,腐烂的手指在地上抓出深深的沟痕。

“是王德海在敲钟。”赵阳望着山脊,“这钟声能镇住冤魂。”

李承道捡起铜钱剑,银簪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簪尖刺破了皮肤,血珠滴在“莲”字上,竟慢慢晕开,露出底下刻着的小字:“三日后,银圆开花”。

“三日后……”林婉儿突然想起李寡妇手里的银圆,“今天是少年死的第一天,三日后,就是月圆夜的极至。”

阿翠拽着林婉儿的衣角,指向聘礼坟深处。那里有座孤零零的坟,坟头长着丛野连翘,开着细碎的黄花,花丛下露出块木板,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翠”字。

“那是你的坟?”林婉儿蹲下身,看着阿翠胸前的疤痕,“你当年被埋在这里,靠这丛连翘活了下来?”

阿翠点头,突然扯下脖子上的布绳,露出里面挂着的东西——枚银圆,边缘被打磨得很光滑,上面刻着个“王”字,正是村长王德海的姓氏。银圆的背面,画着个简易的阵法图,与祠堂横梁上的银圆排列一模一样。

“是王德海关的你。”李承道终于明白,“他故意留你一命,让你看着这些冤魂,替他看管聘礼坟。”

山脊的钟声又响了,这次却带着诡异的颤音,像是有人用刀在钟上划。阿翠突然脸色煞白,拽着三人往连翘丛后面躲。只见坡上下来一队人影,提着马灯,正是王德海带着村民,每个人手里都扛着把铁铲,铲头闪着寒光。

“把新坟再填填实。”王德海的声音隔着雾气传过来,“那外乡娃的魂野,得用银圆镇住,不然三日后闹起来,山神要怪罪的。”

村民们应着,开始往少年的坟上撒银圆,每撒一枚,就用铁铲往土里砸,发出“噗”的闷响,像是砸在人的骨头上。有个村民的铁铲碰到硬物,“当”的一声,王德海上前看了看,突然厉声道:“挖出来!”

铁铲翻飞间,泥土里露出个木箱,箱子上着锁,锁孔里插着枚银圆。王德海拔出银圆,打开箱子,里面竟全是小孩子的骨头,指骨上还套着小小的银镯子。

“这些是……”赵阳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前几年没活过三年的活聘礼。”林婉儿的声音冷得像冰,“王德海不仅埋活人,连夭折的孩子都不放过,用他们的骨头养邪祟。”

阿翠的身体抖得像筛糠,指甲深深掐进地里,抠出些湿润的泥土。林婉儿低头一看,泥土里混着细小的银圆碎屑,还有几根头发,黑得像墨。

王德海关上木箱,重新锁好,又埋回土里,上面压了块大青石。“记住,这地方不许任何人靠近。”他临走前看了眼连翘丛的方向,马灯的光扫过藏身的三人,却像是没看见,“尤其是那些外乡人,敢再来,就把他们的骨头也填进去。”

等人影走远,李承道才松了口气。他望着那丛连翘,黄花在月光下开得正好,花瓣上的露水沾着银辉,像撒了层碎银。“三日后,银圆开花。”他重复着妹妹银簪上的字,“开花的不是银圆,是这些连翘。”

林婉儿摘下朵连翘花,花芯里竟藏着枚细小的银圆碎屑:“连翘的根能解毒,花能引魂。你妹妹当年是想用连翘传递消息,说银圆里藏着邪祟的秘密。”

赵阳突然指着远处的铁丝网,那里有个黑影一闪而过,穿着李寡妇的破衣裳,手里拿着银圆,正往山下跑。“是李寡妇!她没死?”

“她早就死了。”李承道望着黑影的背影,眼神复杂,“现在附在她身上的,是第一个被埋进聘礼坟的冤魂,也就是阿翠之前的那个活聘礼。”

阿翠突然抓住林婉儿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个字:“血”。

林婉儿一愣,随即明白:“你是说,邪祟需要活人的血才能成形?三日后的月圆夜,王德海要用更多的血献祭?”

阿翠点头,又指向李承道手里的银簪,再指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青紫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她是说,你妹妹的银簪能克制邪祟,但需要……”林婉儿的声音顿住了,“需要像你妹妹和阿翠这样,被当作活聘礼埋过的人血,才能激活。”

李承道的手猛地收紧,银簪深深嵌进肉里。坡下的聘礼坟里,又传来银圆滚动的声音,比之前更急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而那丛连翘,花瓣突然一片片合拢,像是在积蓄力量,等着三日后的绽放。

“我们得回去。”李承道将银簪收好,“祠堂里的账簿,还有横梁上的银圆,一定藏着破解阵法的关键。”

三人顺着原路返回,阿翠走在中间,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刻着“王”字的银圆。经过少年的新坟时,林婉儿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坟头上的银圆正在月光下微微发亮,边缘长出些细小的银刺,真的像要开花。

山下的锁龙村一片死寂,只有祠堂的方向还亮着灯,像只睁着的独眼。李承道知道,接下来的三天,会比今晚更难熬。而三日后的月圆夜,才是真正的决战。他摸了摸怀里的银簪,妹妹的血和他的血混在一起,在簪身上凝成小小的珠,像颗流泪的眼。

锁龙村的雾到第四日竟成了淡红色,像掺了血。李承道蹲在祠堂的横梁上,指尖拂过那些钉死的银圆,针尾的红线已浸成紫黑色,顺着木纹往下淌,在供桌上积成小小的血珠。

“师父,王德海在村口设了祭坛。”赵阳从梁下钻进来,裤脚沾着红雾凝成的水珠,“用十二根桃木柱围了圈,柱上绑着红布,布里面鼓鼓囊囊的,像是……像是人的胳膊。”

林婉儿正用银簪刮着账簿上的黑渍,闻言抬头。账簿第三十七页的血字终于显露出全貌:“血聘需三阴——阴时、阴地、阴人。亥时三刻,以处女血引魂,银圆为媒,活祭龙脉。”她指尖发颤,“三阴凑齐,邪祟就能借尸还阳。”

横梁突然剧烈晃动,祠堂的木门被撞得“哐当”响。王德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笑:“李道长,何必躲着呢?三日后的祭品,我已经替你备好了。”

赵阳摸到桃木钉的手猛地一顿——门板缝里塞进些东西,是银圆,一枚枚滚进来,在地上打着转,每枚银圆的中心都有个针孔,孔里渗出暗红的液体,像在流血。

“是‘请帖’。”李承道翻身跳下横梁,铜钱剑在掌心转了个圈,“他在催我们去祭坛。”

阿翠突然抓住林婉儿的手腕,往祠堂后院拽。那里有口枯井,井壁爬满青苔,青苔下露出半截石碑,刻着“锁龙”二字,字缝里嵌着银圆碎屑。哑女指着井底,发出急切的气音。

李承道探头往井里看,黑黢黢的深处隐约有微光。他解下腰间的绳梯,“下去看看。”赵阳要跟,被林婉儿按住:“你守着祠堂,若有人来,就把横梁上的银圆全拔了。”她塞给赵阳一把艾草,“这是驱阴草,若红雾变浓,就点燃它。”

绳梯垂到第七丈时,井底的腥气扑面而来。林婉儿点亮火折子,照亮了井壁——密密麻麻刻着人名,每个名字上都钉着枚银圆,最底下一行是“李莲”,银圆已被血浸成紫黑色,边缘却泛着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