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暴风雨中的诡异风衣(第3页)
“丫头,对不住了。”他的声音在水面上回荡,“不这样,引不出他们的真身。”
林婉儿突然明白过来。那些镜像、幻境,根本不是要困住他们,是陈老四在借幻境示警!她看向李承道,老人的右眼正盯着陈老四身后——那里的水面泛起漩涡,漩涡中心隐约能看见王二麻子他们的脸,正狰狞地笑着,像在看什么好戏。
“他们来了。”李承道挣扎着站起来,手里的桃木罗盘突然发出红光,“陈老四用自己的魂魄当诱饵,把当年害死他的人都引到幻境里了!”
赵阳手里的铜镜突然剧烈震颤,镜面裂开的缝隙里伸出无数只手,抓向赵阳的脚踝,要把他拖进镜里。赵阳吓得连连后退,却被脚下的镜碎片绊倒,铜镜“哐当”一声扣在水面上,激起千层浪。
浪涛里,所有的黑色风衣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道符纸,在空中拼成一个巨大的“镇”字。陈老四的鬼魂站在符纸中央,对着林婉儿深深一揖:“丫头,欠条上的名字,一个都不能漏。”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化作点点星光,融进符纸里。“镇”字发出金光,朝着水面下的漩涡压去,漩涡里传来凄厉的惨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撕碎。
林婉儿的风衣口袋里,那半张欠条突然飘出来,在空中自动铺平。上面模糊的字迹变得清晰,除了王二麻子、李老五,最后赫然写着三个字:李承道。
“师父……”林婉儿的声音发颤。
李承道的眼眶里流出两行血泪:“当年……我确实收了他们的钱,没敢说出真相……”他抓起桃木罗盘,狠狠砸向自己的右眼,“这孽债,该还了。”
罗盘炸开的瞬间,水面突然倾斜,所有的镜碎片都飞了起来,在空中拼出老宅后院的样子。赵阳躺在泥地里,浑身是水,手腕上的青痕已经褪去;而晾衣绳上,那件黑色风衣正慢慢变得透明,领口的“陈”字化作一只蝴蝶,扑棱棱地飞向槐树。
林婉儿的手里还攥着那半张欠条,最后三个字正在慢慢消失,只剩下淡淡的水渍。她突然想起陈老四说的“他们欠我的”,原来不止是药钱,还有良心债。
雨又开始下了,打在脸上带着暖意。林婉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个浅浅的疤痕,像朵小小的山茶花。
第七个雨夜来得比预想中更凶。
老宅的梁柱在狂风中咯吱作响,像是随时会散架。堂屋的棺材不知何时被挪到了门口,挡住了去路,棺材板上用朱砂画的镇魂符层层叠叠,却都在雨水的浸泡下晕成了暗红色,像淌着血。
李承道坐在棺材上,右眼缠着白布,渗出的血把布染成了深褐。他手里捏着三枚铜钱,铜钱边缘已经被体温焐热,却依旧挡不住从门缝钻进来的寒气——那寒气带着河泥的腥气,混着若有若无的“沙沙”声,像是有人穿着湿风衣在屋里踱步。
“师父,罗盘还在转。”赵阳举着桃木罗盘,盘上的指针疯了似的打转,铜针摩擦木盘的声响里,竟能听出细微的哭腔。他的破煞镜用红布包着,放在脚边,布面上隐约有黑色的水迹渗出,像是镜子在流汗。
林婉儿站在窗边,手里攥着那半张干透的欠条。欠条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唯有“李承道”三个字清晰得刺眼。窗外的雨幕里,那根断了的晾衣绳不知何时被重新接好,孤零零地悬在槐树上,风一吹就剧烈摇晃,像根绞刑架上的绳。
“该来了。”李承道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扯掉右眼的白布,露出个空洞的眼眶,里面塞着块桃木片,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陈老四的怨气撑不了太久,今晚是最后的机会。”
赵阳突然指着门口:“师父!棺材动了!”
棺材确实在动。不是被风吹的,是从里面往外顶,棺盖与棺身的缝隙里渗出黑色的水,顺着棺材板往下流,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水洼里映出的不是他们三个的影子,而是件空荡荡的黑色风衣,正对着他们缓缓鞠躬。
“是他在叫门。”林婉儿的声音发颤。她想起陈老四最后化作星光前的眼神,不是恨,是解脱。他要的从来不是索命,是有人把那些名字念出来,让阳光照进那些见不得人的角落。
“赵阳,布阵。”李承道从怀里摸出七根桃木钉,“用破煞镜当阵眼,把镜子对着棺材。”他又看向林婉儿,“你去后院,把槐树下的土挖开,那里埋着陈老四媳妇的骨头,是河神煞的根源。”
“师父,你呢?”赵阳的手抖得厉害,桃木钉差点掉在地上。
李承道笑了笑,空洞的眼眶对着门口:“我欠他的,得亲自还。”他从棺材上跳下来,往自己身上贴满黄符,“记住,等会儿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开门,除非看见符纸变成金色。”
林婉儿刚跑到后院,就听见堂屋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像是棺材盖被从里面掀开了。她咬咬牙,抓起墙角的铁锹往槐树下挖——泥土刚被翻开,就冒出股浓烈的腥气,铁锹碰到个硬东西,“当”的一声弹了回来。
是个陶罐。
罐口用红布封着,上面贴着张发黄的符纸,已经被水泡得发软。林婉儿扯掉符纸的瞬间,罐子里传出女人的哭声,凄厉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她强忍着恐惧往罐里看,里面装着些零碎的骨头,骨头缝里卡着块玉佩,上面刻着个“陈”字。
是陈老四媳妇的遗物。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赵阳的尖叫。林婉儿抓起陶罐往堂屋跑,刚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棺材盖躺在地上,里面灌满了黑色的水,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张人脸,都是欠条上的名字:王二麻子、李老五……他们的脸在水里扭曲、融化,最后都变成了李承道的样子,对着赵阳狞笑。
赵阳举着破煞镜,镜面正对着棺材,镜光里却映出个穿风衣的黑影,正从李承道的空洞眼眶里钻进去。李承道浑身抽搐,身上的黄符一张张变黑,嘴里嗬嗬地吐着黑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喉咙里搅动。
“师父!”赵阳想冲过去,却被无形的墙挡住,手腕上的青痕再次浮现。
“念名字!”林婉儿突然喊道,她举起手里的陶罐,“把欠条上的名字都念出来!”
赵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抓起那张欠条,用尽全力念道:“王二麻子!李老五!张屠户……”每念一个名字,棺材里的人脸就扭曲一分,黑色的水也沸腾一分。
当念到“李承道”三个字时,异变陡生。
李承道突然停止抽搐,空洞的眼眶里射出红光,他抓起根桃木钉狠狠扎进自己的胸口:“还有我!”他的声音里混着另一个人的声线,像是陈老四在借他的嘴说话,“当年我收了十两银子,看着你被绑在树上……”
“不是十两!”林婉儿突然喊道,她从陶罐里摸出块碎骨头,上面刻着模糊的字迹,“是二十两!你把钱给了我,让我买药治肚子疼!”
李承道浑身一震,空洞的眼眶里流出两行血泪:“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老四……”他突然指向悬在门口的晾衣绳,“婉儿,把那件风衣取下来,盖在棺材上!”
林婉儿这才发现,门口的晾衣绳上不知何时又挂上了那件风衣,领口的“陈”字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她冲过去摘下风衣,入手竟带着暖意,像晒过太阳的棉花。
当风衣盖住棺材的瞬间,所有的黑色水都停止了沸腾。水面上的人脸慢慢平静下来,化作一张张符纸,自动贴在棺盖上。李承道胸口的桃木钉开始冒烟,他看着林婉儿,突然露出个笑容:“告诉陈老四,账清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那些符纸里。符纸瞬间变成金色,在棺盖上拼出个巨大的“解”字,金光刺破雨幕,照亮了整个老宅。
赵阳手里的破煞镜“咔嚓”一声裂开,镜面里映出的最后一幕,是陈老四穿着干净的风衣,牵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慢慢走进金光里。他们回头看了一眼,像是在道谢,然后渐渐消失。
雨停了。
第一缕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老宅的院墙上。林婉儿手里的风衣正在慢慢变淡,最后化作一片飞絮,被风吹向远方。赵阳捡起地上的欠条,上面的名字已经全部消失,只剩下个歪歪扭扭的“谢”字。
后院的槐树下,那个陶罐自动合上了盖子,上面重新长出青草,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三个月后,青溪镇的村民在山洪冲过的河滩上,发现了许多散落的铜钱和玉佩,每样东西上都刻着个“陈”字。有人说,是河神把当年吞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了;也有人说,是陈老四带着媳妇回家了。
林婉儿和赵阳离开了老宅,继续跟着“李承道”留下的笔记学道。只是林婉儿的帆布包上,多了个黑色的布贴,绣着个模糊的“陈”字;赵阳的破煞镜虽然裂了,却总能在阴雨天里发出淡淡的光。
有天夜里,赵阳突然惊醒,看见林婉儿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风衣,正在缝补袖口的破洞。月光照在风衣的领口上,那里绣着个新的字,像是“林”,又像是“陈”。
“在给谁补衣服?”赵阳揉着眼睛问。
林婉儿笑了笑,把风衣叠好放进柜子:“给个老朋友。”
柜子里,那件风衣静静地躺着,领口的字在黑暗里闪着微光,像颗不肯熄灭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