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道小写师 作品

第296章 月下哭泣鬼(第2页)

“这些人……不是被活埋的。”林婉儿蹲下身,拿起一截骸骨细看,切口处光滑平整,“是被人杀了之后,再扔进这里的。”她突然注意到骸骨的手腕处,都缠着圈生锈的铁链,链环上刻着模糊的符文,“师父,这是咱们道门的锁魂链!”

李承道捻起链环上的符文,眉头紧锁:“是‘困灵符’,但刻反了,变成了‘养煞符’——有人故意用这链子锁住这些魂魄,让它们怨气不散,聚在戏楼里。”

赵阳突然指着假人背后的墙,那里用鲜血写着几行字,已经发黑干涸:“怜月歌声动鬼神,师兄妒火焚心魂。十五月圆血债偿,残帕为记索命来。”

“师兄?”林婉儿心里一动,“难道传说里苏怜月的师兄,就是杀她的凶手?”

“不止杀了她。”李承道走到后台,那里堆着些破烂的戏服,他从一件绣着牡丹的戏袍里掏出个小本子,纸页已经发黄发脆,“这是苏怜月的日记。”

日记里记着些戏班的琐事,直到最后几页,字迹变得潦草:“师兄又来逼我了,说只要我把《霓裳羽衣曲》的唱法给他,就放过我……他眼里的光好吓人,想要吃了我……”最后一页只画了个简笔画:一轮残月,

“《霓裳羽衣曲》?”赵阳凑过来看,“是不是那首失传的名曲?”

林婉儿没说话,她正盯着假人怀里的木箱,箱底似乎有东西在动。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箱盖,突然从里面窜出只黑老鼠,吓得她猛地后退,撞在戏台的柱子上。柱子晃了晃,顶上落下些碎木片,其中一片掉在骸骨堆里,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掀开木板,女人的呜咽声。

赵阳点燃火把,往下照了照,地窖不深,里面堆着些陶罐,罐口封着布,布上印着和丝帕上一样的残月纹。他刚要下去,林婉儿突然拉住他:“等等,你看罐口的布。”

布上除了残月纹,还有几个针脚绣的小字:“刘记绣坊”。

“镇上的绣娘!”赵阳想起杂货铺掌柜说过,镇上只有一家绣坊,老板娘是个寡妇,姓刘,“说不定她知道些什么!”

就在这时,戏楼外突然传来哭声,和昨晚在客栈听到的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更近,仿佛就在戏台?”

哭声停了,过了片刻,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我……刘瞎子。”

地窖口突然冒出个脑袋,是个瞎了只眼的老头,左眼戴着个黑布罩,右眼浑浊不堪,正死死盯着他们手里的日记:“那是……怜月师妹的本子?”

他手里拄着根竹杖,杖头雕着个小月亮,走路时一瘸一拐,右腿裤管空荡荡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掉了。

刘瞎子的竹杖在戏台木板上敲出空洞的响,像在数着谁的心跳。他右眼的浊泪混着灰往下淌,顺着脸上深刻的皱纹拐进黑布眼罩里,把那片布浸出个深色的圈。

“当年戏班三十七口,全死在那畜生手里。”他猛地攥紧竹杖,杖头的月亮雕纹嵌进掌心,“就因为怜月师妹不肯把《霓裳羽衣曲》的秘谱给他,就因为她唱得比他好!”

“那畜生是谁?”李承道的铜钱剑在袖中轻颤,红绳勒得他手腕发紧。

“班主的儿子,马文才。”刘瞎子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表面上文质彬彬,背地里用迷药、下泻药,什么阴损事都做得出。怜月师妹被他活埋那天,我躲在戏台柱子后面,眼睁睁看着他把半块残月帕塞进师妹嘴里——说要让她到了阴间都记着,是他赢了。”

赵阳突然指着刘瞎子的右腿:“你的腿……”

“被马文才放的狼狗咬的。”刘瞎子扯下空荡荡的裤管,露出半截狰狞的伤疤,肉像被啃过的烂木头,“他以为我死了,把我扔进沼泽,是怜月师妹的魂托梦给我,说往上游漂能活……”他突然抓住林婉儿的手腕,指节硌得她生疼,“你们手里的丝帕,是不是绣着缠枝纹?”

林婉儿把拼合的丝帕递过去。刘瞎子用枯瘦的手指摸着帕子,突然浑身发抖:“是真的……这是师妹亲手绣的,她总说残月不孤,缠枝相绕才得圆满……”他的右眼突然瞪得滚圆,“不对!这针脚不对,师妹绣的缠枝纹是顺时针转的,这上面是反的!”

话音未落,戏楼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穿短打的汉子跌跌撞撞跑进来,裤脚沾着血:“刘老爹!不好了!镇上的刘绣娘……死在绣坊里了!”

刘瞎子的竹杖“当啷”掉在地上。

赶回望月镇时,夕阳正把绣坊的白墙染成血色。绣坊门虚掩着,门轴上缠着半截红线,风一吹就缠成个死结。屋里飘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着丝线的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刘绣娘趴在绣绷前,后背插着把剪刀,刀尖从心口穿出来,溅得绷上的丝线红一片黑一片。她手里还攥着根银针,针尖挑着半缕金线,在夕阳下闪着冷光。

“她在绣东西。”林婉儿蹲下身,轻轻拨开绣娘的手。绣绷上是块没完成的丝帕,刚绣了半轮残月,旁边用金线绣了个“马”字,笔画被血浸得发暗,像是被人硬生生揉进布里。

赵阳突然指向墙角的木箱,箱盖敞着,里面的丝线撒了一地,最上面压着本账簿,翻开的那页记着:“七月十五,送帕子十块,收银五两。”

“她在帮人绣假帕子!”赵阳声音发颤,“那些死者手里的帕子,都是她绣的!”

李承道走到窗边,窗台上有个打翻的油灯,灯油泼了一地,上面印着个模糊的脚印,鞋跟处有个月牙形的缺口——和刘瞎子的竹杖底一模一样。“刘老爹,”林婉儿突然开口,目光冷得像冰,“你说你一直在月哭岭,那这脚印怎么解释?”

刘瞎子的右眼猛地抽搐了一下,后退半步撞在门框上:“不是我……我没杀她……”

“那你跑什么?”李承道的铜钱剑抵住他的咽喉,“刚才在戏楼,一听绣娘死了,你的手就抖得像筛糠。”

“我怕……”刘瞎子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哭腔,“我怕马文才的后人来找我!当年我从沼泽爬出来,隐姓埋名躲在镇上,就是为了等机会报仇!刘绣娘是我远房侄女,我让她帮我绣假帕子引那畜生出来,谁知道……”

林婉儿突然注意到绣娘的指甲缝里卡着点东西,用银针挑出来一看,是块黑色的碎布,上面沾着煤油味——和她捡到的完整丝帕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她不是被剪刀杀死的。”林婉儿摸向绣娘的后颈,那里有个和张屠户儿子一样的针孔,“有人先用乌头碱杀了她,再把剪刀插进后背伪装现场。”她看向那本账簿,“七月十五送的帕子,刚好是第一个死者出事的日子。”

赵阳突然“啊”了一声,指着绣娘的头发。她的发髻里藏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半块丝帕,上面的残月绣得极精致,缠枝纹确实是顺时针转的——和刘瞎子说的一样。帕子一角绣着个极小的“刘”字。

“这才是真帕子。”李承道把两块真帕子拼在一起,完整的月亮中间露出个针脚绣的“文”字,“苏怜月是想告诉我们,凶手是马文才。”

刘瞎子突然瘫坐在地,喃喃道:“她藏着真帕子,是想揭穿我……她怕我用假帕子滥杀无辜……”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近,仿佛就在绣坊门外。林婉儿冲到窗边,看见个穿白衣的影子正往月哭岭的方向飘,手里的丝帕在风中展开,白得像张纸。

“追!”赵阳提剑就要往外冲,却被李承道拉住。

李承道指着地上的油灯:“灯油里掺了硫磺,烧起来会留痕。”他从布包里掏出个火折子,“跟着火痕走,就能知道谁在装鬼。”

火折子点燃灯油,一道蓝绿色的火苗顺着地上的油迹往前窜,像条毒蛇,一直延伸到镇外的老槐树下。树下埋着个陶罐,火苗烧到罐口,突然“轰”地炸开,里面滚出十几个用桐油浸泡过的假人,个个穿着白衣,脸上画着溃烂的五官。

而陶罐底,压着张字条,字迹和绣娘账簿上的“马”字一模一样:

“子时,戏楼见。欠苏怜月的,该还了。”

赵阳捡起一个假人,发现关节处的铁丝上缠着根红线,线的另一头连着个小哨子,哨音尖锐,像极了女子的哭声。

“是哨子!”他恍然大悟,“哭声是用哨子吹出来的!”

李承道望着月哭岭的方向,夜色正像墨汁一样晕染开来。戏楼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一张等待猎物的嘴。

“他在等我们。”林婉儿握紧真帕子,帕子上的金线硌得手心发烫,“他知道我们会去。”

赵阳突然捂住头,左眉尾的月牙疤莫名发烫:“师父,我头好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钻……”

李承道按住他的脉门,脸色骤变:“是煞气入体!有人在你身上下了咒!”

老槐树的叶子突然“哗啦啦”响起来,像是有无数只手在上面抓挠。夜色里,那凄厉的哭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听得格外清楚,像是在说:

“赵阳……来呀……”

赵阳的头疼得像要裂开,左眉尾的月牙疤红得发烫,像有团火在皮肉里烧。他扶着老槐树蹲下身,视线里的东西开始打转——绣坊的白墙在渗血,刘瞎子的竹杖长出了头发,连李承道的铜钱剑都在“嗡嗡”作响,红绳上的铜钱像要活过来。

“是‘锁魂咒’。”李承道按住他的后颈,指尖凝着层淡淡的金芒,“有人用你的生辰八字下咒,想借你的身体养煞。”他从布包里掏出张黄符,蘸了点自己的血,“啪”地贴在赵阳眉心,“忍着点。”

黄符贴上的瞬间,赵阳像被烙铁烫了似的惨叫一声,疤上的皮肤裂开道细缝,渗出黑红色的血。那血滴在地上,竟像活物般扭动着,汇成个残缺的月亮形状。

刘瞎子看得浑身发抖,突然往地上一跪:“是我!是我告诉马文才后人你的八字的!”他的黑布眼罩掉了下来,露出个空洞的眼窝,里面结着暗红的痂,“他抓了我的孙子,逼我……逼我做的!”

林婉儿突然注意到刘瞎子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缝里嵌着些银灰色的粉末,和戏楼骸骨铁链上的锈粉一模一样:“你不止说了八字,还帮他动过那些骸骨。”

刘瞎子的嘴哆嗦着,说不出话。

子时的梆子声从镇西传来,一声比一声沉,敲得人心头发紧。月哭岭的方向突然亮起团火光,在黑夜里晃了晃,像只鬼眼。

“他在戏楼等我们。”李承道把赵阳扶起来,铜钱剑在他眼前划了个圈,“这咒一时解不了,跟着我,别离开视线。”

再进月哭岭,雾气比白天更浓,湿冷的气裹着股甜腥,像腐烂的花蜜。脚下的黑泥里时不时冒出半截骨头,有的还卡在鞋缝里,甩都甩不掉。赵阳的头不疼了,但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吹气,回头看时,只有白茫茫的雾,和雾里若隐若现的白衣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