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道小写师 作品

第298章 被抢劫霸凌者的怨鬼

北平的秋夜总裹着股说不清的味——是鬼市地摊上腐木的霉气,是护城河飘来的腥气,还有血咒胡同深处,那缕若有若无的铁锈味。赵阳攥着块碎成三瓣的罗盘,指节泛白,粗布帆布包蹭过胡同墙根的野草,惊起几只飞蛾,撞在“血咒胡同”那块歪斜的木牌上,扑棱棱的响像极了锁链拖地的声。“妈的,什么破地方。”他啐了口唾沫,靴底碾过地上的纸钱灰。三小时前,巡警在胡同中段发现了流氓张某的尸体,手腕处被咬得只剩层皮,嘴里塞着枚发黑的银镯子。局长说这案子邪门,让他来看看——谁不知道赵阳是游方道士李承道的徒弟,虽说这小子总说“不信鬼神只信绳墨”,可真遇上邪乎事,没人比他更合适蹚浑水。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胡同里的灯笼忽然集体晃了晃,昏黄的光在墙上游走,像无数只手在抓挠。赵阳摸出包里的墨斗,线头刚扯到半尺,就听见身后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像是有人拖着铁链子在走。

他猛地回头,冷汗瞬间浸透了短褂。

胡同口站着个穿月白衫的少女,梳着双丫髻,可右边的发髻早就散了,乌黑的头发黏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她赤着脚,脚踝处缠着道生锈的铁链,每动一下,地上就拖出道暗红的痕。

“小哥,”少女的声音又轻又飘,像从井里捞出来的,“看见我的镯子了吗?”

赵阳的喉咙像被堵住,墨斗线“啪”地断了。少女缓缓抬起头,被头发遮住的半边脸露了出来——皮肉早已腐烂,白森森的颧骨突着,一只眼珠吊在眼眶外,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碎罗盘。

“我、我没看见……”赵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他想往后退,可双腿像灌了铅。

少女忽然笑了,腐烂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黑黄的牙:“就在你身后啊。”

赵阳猛地转头,身后空荡荡的,只有棵老槐树,树影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像个披头散发的鬼。等他再转回来,少女已经到了他跟前,铁链缠上他的脚踝,冰得刺骨。

“找到了哦。”少女抬手,腐烂的手指指向他的帆布包。赵阳这才发现,包里不知何时多了样东西——枚银镯子,上面刻着个模糊的“秀”字,镯子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的渣,闻着像干涸的血。

他吓得浑身一哆嗦,帆布包摔在地上,罗盘碎片滚出来,正好落在少女的脚边。少女低头看了眼碎片,忽然尖叫起来,腐烂的脸瞬间扭曲,铁链“哐当”收紧,勒得赵阳的脚踝生疼。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她的指甲突然变得又尖又长,朝着赵阳的手腕抓过来——那架势,分明是要把他的手腕生生撕下来!

“破煞!”

一声清喝像炸雷,胡同里突然亮起道黄澄澄的光。只见个穿青布道袍的女子冲了过来,手里举着个铜铃,铃铛口刻着“敕令”二字。她手腕一抖,铃铛“叮——”地响了,那声音又脆又亮,震得赵阳耳朵嗡嗡响。

少女像被火烧了似的,猛地后退几步,铁链在地上撞出火星。她恶狠狠地盯着来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转身就往胡同深处跑,铁链拖过石板路的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那口老古井的方向。

“林、林师姐?”赵阳瘫坐在地上,脚踝处已经红了圈。来的是李承道的大徒弟林婉儿,据说这姑娘能跟死人说话,腰间总挂着师父给的破煞铃。

林婉儿收起铃铛,蹲下来看他的脚踝,眉头拧成个疙瘩:“阿秀的怨气比上次重多了。”她的声音很稳,听不出怕,“你碰了她的东西?”

“我什么都没碰!”赵阳指着地上的银镯子,“是它自己钻进我包里的!”

林婉儿捡起镯子,用指尖蹭了蹭上面的“秀”字,忽然“咦”了声:“这镯子不是阿秀的。”她把镯子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上面有硫磺味,还有……草药渣?”

赵阳这才看清,林婉儿的道袍袖口沾着点深绿的渣,像是某种捣碎的草药。他想起张某尸体上的伤口,法医说残留着草药残渣——难道师姐早就来过?

“师、师姐,你怎么在这?”

“师父让我来的。”林婉儿把镯子放进个黄布包里,“他说血咒胡同的黑雾今晚要破,让我来看看。”她抬头看向胡同深处,月光被乌云遮住,古井的方向黑沉沉的,像个张着嘴的鬼,“赵阳,你看清阿秀的脸了吗?”

赵阳点头,又猛地摇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看、看清了,烂了一半……”

“那不是阿秀原本的样子。”林婉儿的声音沉了沉,“百年前阿秀下葬时,脸上盖着层薄荷和苍术,是用来防腐的。她的怨气再重,也不该烂成这样——有人在咒她,用邪术逼她显形。”

这时,胡同口传来脚步声,个穿粗布短打的老头提着盏马灯走来,是胡同里的老巡警老周。他看见地上的狼藉,脸“唰”地白了:“林姑娘,小赵师傅,你们怎么在这?不是说了吗,这胡同的事,别查太细……”

林婉儿没理他,指着地上的铁链痕问:“周巡警,最近是不是有人在胡同里烧纸?”

老周的眼神闪了闪,马灯晃了晃:“没、没有啊……”

“撒谎。”林婉儿弯腰,从地上捻起点灰,凑到马灯前看,“这是混合了桐油和人血的纸灰,烧这种纸,是想把鬼魂钉在原地。”她抬头盯着老周,目光像把刀,“昨晚烧纸的人,是你吧?”

老周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手里的马灯“哐当”掉在地上,灯芯在油里挣扎了两下,灭了。

胡同彻底陷入黑暗,只有远处古井的方向,隐约又传来“哗啦——哗啦——”的声,比刚才更近了。

林婉儿突然拽住赵阳的胳膊,把破煞铃塞到他手里:“走!去古井那看看!”

赵阳攥着发烫的铜铃,跟着林婉儿往胡同深处跑。他听见身后老周在喃喃自语,声音又急又怕:“造孽啊……报应来了……”

古井边的杂草长得比人高,草叶上挂着层黏糊糊的东西,闻着像尸油。林婉儿从包里摸出张黄符,指尖沾了点唾沫,“啪”地贴在井沿上。符纸刚贴上,井里就传来“咕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

“师姐,这井……”

“百年前阿秀就是被扔进这口井的。”林婉儿打断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点朱砂,在符纸上画了个圈,“她的尸骨到现在还在井底。”

朱砂刚画完,井里突然冒出股黑雾,黑雾中隐约能看见个影子,被无数根黑线捆着,正在疯狂挣扎。

“救我……”影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像阿秀,又不像,“不是我杀的……别逼我……”

林婉儿刚要说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疯疯癫癫的哭喊声:“我的镯子!还我女儿的镯子!”

赵阳回头,看见个披头散发的妇人举着把菜刀冲过来,正是每晚在胡同口烧纸的疯妇柳氏。她的眼睛通红,嘴角挂着白沫,直勾勾地盯着林婉儿手里的黄布包:“拿出来!把镯子还给我!”

林婉儿把赵阳往身后一拉,破煞铃握在手里:“柳氏,你烧的纸里,掺了自己的血吧?”

柳氏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疯癫劲退了些,眼神里闪过丝狠厉:“是又怎样?那是我女儿的东西,谁也别想碰!”

就在这时,井里的黑雾猛地炸开,阿秀的影子挣脱了黑线,铁链在空中甩得“哗啦”响,直扑柳氏!

林婉儿的破煞铃刚要敲响,却被赵阳一把拉住。这小子不知何时冷静下来,指着柳氏的脚:“师姐,你看她的鞋!”

柳氏的布鞋沾着泥,鞋跟上还挂着点黄白色的渣——那是钱老板铺子里特有的石膏灰。而张某死的那天,有人看见柳氏在胡同口跟他吵过架,骂他“抢寡妇东西不得好死”。

黑雾中的阿秀已经到了柳氏跟前,腐烂的手即将抓到她的脸。林婉儿突然明白了什么,铃铛“叮”地响了,同时大喊:“阿秀!看清楚!她不是你的仇人!”

阿秀的动作顿了顿,吊在眼眶外的眼珠转向柳氏,又转向林婉儿手里的黄布包。就在这时,老周提着盏新灯笼跑来,看见井边的景象,腿一软跪在地上:“是我错了……镯子是我爷爷偷的……钱老板是我引来的……”

灯笼的光晃过柳氏的脸,她突然笑了,笑声又疯又狠:“晚了!都晚了!血债,总得用血来偿!”

她猛地举起菜刀,不是砍向阿秀,而是朝着自己的手腕划去!鲜血溅在井沿的符纸上,朱砂画的圈瞬间变成了黑色,阿秀的影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铁链疯狂地抽打地面,把赵阳的碎罗盘碾得更碎了。

赵阳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终于信了师父的话——有些东西,比鬼神更可怕。

而那枚刻着“秀”字的银镯子,此刻正躺在林婉儿的黄布包里,微微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天刚蒙蒙亮,血咒胡同的雾气还没散,像层湿冷的裹尸布缠在砖墙上。林婉儿蹲在张某的尸体旁,指尖捏着根银针,轻轻挑起他手腕处的腐肉。银针尖沾着点深绿的渣,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光——正是昨晚在银镯子上闻到的草药味。

“师姐,验完了吗?”赵阳站在三步外,脸色比尸体还白。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狰狞的伤口,齿痕深可见骨,边缘却异常整齐,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啃下来的。更邪门的是,死者的手指蜷缩着,死死攥着衣角,仿佛死前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林婉儿没抬头,从布包里掏出个小瓷盘,把银针上的药渣刮进去:“这是苍术和薄荷的混合渣,百年前用来给阿秀防腐的方子。”她用指尖捻起一点药渣,放在鼻尖轻嗅,“但多了味东西——曼陀罗。”

赵阳一个激灵:“曼陀罗?那不是能让人发疯的药吗?”

“不止。”林婉儿站起身,青布道袍的下摆沾了些泥土,“混在防腐草药里,能催发怨气,让鬼魂失去理智。”她看向胡同深处,老周正蹲在古井边抽烟,烟杆明灭的火光在雾里像只鬼眼,“有人在故意激怒阿秀。”

这时,胡同口传来马蹄声,一辆乌木马车停在巷口,车帘掀开,走下来个穿月白长衫的中年男人。他戴着顶旧毡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削瘦的下巴和一缕山羊胡。左手握着柄桃木剑,剑鞘上“渡厄”二字被摩挲得发亮,右眼戴着个黑布眼罩,正是他们的师父李承道。

“师父。”林婉儿和赵阳同时躬身。

李承道没看他们,径直走到尸体旁,抬脚踢了踢死者的手腕。他的动作很轻,却让赵阳莫名想起小时候见过的屠夫,处理牲口时也是这样,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精准狠辣。

“齿痕有问题。”李承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木头,“你看这咬合力,深的地方能碎骨,浅的地方只破层皮,不像是同一个东西咬的。”他弯腰,用桃木剑的鞘尖拨了拨死者的嘴,那枚发黑的银镯子滚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叮”的轻响。

林婉儿捡起镯子,递过去:“师父,这镯子是假的,上面有硫磺味。”

李承道接过镯子,用没戴眼罩的右眼看了看,忽然嗤笑一声:“钱老三的手艺。”他把镯子扔给赵阳,“去趟鬼市,问问钱老板,这镯子是他收的,还是他造的。”

赵阳接过镯子,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金属,就想起昨晚阿秀腐烂的脸,手一抖差点掉在地上:“是,师父。”

等赵阳跑远,李承道才摘下右眼的黑布眼罩。那是只浑浊的灰白色眼珠,像是蒙着层霜,此刻正死死盯着胡同深处的黑雾:“婉儿,你昨晚见的阿秀,是不是被铁链捆着?”

林婉儿点头:“铁链勒在脚踝上,上面有锈,还有……干涸的血迹。”

“那不是普通的铁链。”李承道的声音沉了下去,“是百年前锁死囚犯的‘镇魂链’,上面刻着镇魂咒,能把鬼魂钉在固定的地方。”他转头看向老周,那老头还在古井边抽烟,只是肩膀抖得厉害,“老周,民国都多少年了,你还留着这东西,不怕遭天谴?”

老周手里的烟杆“啪”地掉在地上,他猛地站起来,腿一软又坐下,脸色惨白如纸:“李、李道长,您、您别胡说……”

李承道没理他,转身走向古井。井沿的杂草被踩出条路,昨晚林婉儿贴的黄符已经变黑,像块烧焦的皮。他弯腰,用桃木剑挑起符纸,符纸刚离开井沿,里面就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搅动。

“师父小心!”林婉儿掏出破煞铃,随时准备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