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被抢劫霸凌者的怨鬼(第2页)
李承道却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罗盘,放在井沿上。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死死指向井下,发出“嗡嗡”的震颤声。他盯着指针,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阿秀,出来吧。我知道不是你杀的人。”
井里安静了片刻,随即传来女子的哭声,又尖又细,听得赵阳头皮发麻。哭了一阵,井壁上忽然渗出些暗红色的水,顺着砖缝流下来,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溪流,朝着老周的方向流去。
老周吓得连连后退,手脚并用地爬向胡同口:“别找我!不关我的事!是钱老三偷的镯子!是他先动的歪心思!”
“钱老板?”林婉儿皱眉,“他偷了真镯子?”
李承道收起罗盘,眼罩重新戴上:“老周家藏着阿秀的真镯子,传了三代。三个月前被钱老板偷走,想当邪物卖,结果惊动了阿秀的魂魄。”他踢了踢地上的银镯子,“这假镯子是钱老板仿的,上面抹了曼陀罗药渣,就是想让阿秀的怨气加重,好让他手里的真镯子更‘值钱’。”
林婉儿忽然想起什么:“那死者伤口的齿痕……”
“是人咬的。”李承道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有人戴着假镯子,模仿阿秀杀人,想把水搅浑。”他看向老周,“你昨晚烧的纸里,掺了自己的血吧?用至亲的血喂镇魂链,能暂时困住鬼魂,好让那个人动手。”
老周瘫在地上,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点头。
就在这时,赵阳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帆布包敞着口,露出里面的几张纸:“师、师父!钱老板死了!”他把纸递过来,是几张现场照片,“今早被伙计发现死在铺子里,门窗反锁,嘴里含着枚银镯子,跟张某的死状一模一样!”
林婉儿拿过照片,瞳孔猛地一缩。照片里,钱老板倒在柜台后,手腕处的伤口跟张某如出一辙,只是齿痕更深,边缘还沾着点黄白色的石膏灰——跟昨晚柳氏鞋跟上的渣一模一样。
“还有这个。”赵阳从包里掏出个小账本,“在钱老板枕头下找到的,记着三个月前收了枚刻‘秀’字的银镯子,卖家是……老周!”
老周发出一声绝望的哭嚎,把头埋在土里:“我不是故意的……他给的钱太多了……我儿子病了,要救命钱啊……”
李承道没理会他的哭喊,看向林婉儿,眼神锐利如剑:“柳氏昨晚在哪?”
林婉儿想起柳氏举着菜刀的样子,还有那句“血债总得用血来偿”,后背瞬间爬满冷汗:“她……昨晚应该在胡同口烧纸。”
“去她家看看。”李承道拎起桃木剑,转身就走,“我倒要看看,这位‘疯妇’的菜刀上,有没有阿秀的血。”
雾气渐渐散了,阳光照进血咒胡同,却驱不散那股铁锈味。古井里的哭声停了,只有镇魂链偶尔发出“哐当”的轻响,像是在提醒所有人——这场用鲜血和怨气铺成的局,才刚刚开始。林婉儿摸着腰间的破煞铃,铃铛冰凉,她忽然有种预感,柳氏的疯癫,恐怕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被什么东西逼疯了。
柳氏的住处藏在血咒胡同最深处,是间歪斜的土坯房,墙皮剥落得像块烂疮,门口堆着半人高的纸钱,烧过的灰烬被风吹得满地都是,混着些没烧透的纸人纸马,断胳膊断腿的,在晨光里瞧着格外瘆人。
“师姐,这地方……”赵阳刚要抬脚,就被林婉儿拽住。她蹲下身,指尖捻起张没烧完的黄纸,纸角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像条盘着的蛇。
“是‘锁魂符’。”林婉儿的声音压得很低,“用施咒者的血画的,能把附近的鬼魂往屋里引。”她抬头看了眼土坯房的窗户,窗纸破了个洞,里面黑沉沉的,隐约能看见个影子晃了晃。
李承道已经走到门口,桃木剑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咚、咚、咚”的声响在寂静的胡同里回荡,像在敲谁的棺材板。过了半晌,屋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露出半张脸——正是柳氏,眼下乌青得像涂了墨,嘴角却挂着丝诡异的笑。
“道长来了。”她的声音忽高忽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承道手里的桃木剑,“是来抢我女儿镯子的?”
“我们想问问钱老板的事。”林婉儿往前一步,破煞铃在腰间轻轻晃,“昨晚子时,你在哪?”
柳氏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尖利得像指甲刮玻璃:“我在烧纸啊,给我女儿烧纸。”她猛地把门推开,屋里的腥气扑面而来——是血和草药混合的味。“你们看,这是阿秀最喜欢的薄荷,我天天给她烧,她就不会冷了。”
众人往里一看,顿时倒吸口凉气。屋里没有桌椅,只有个土炕,炕上堆着些干枯的薄荷和苍术,墙角摆着个瓦罐,里面泡着些黑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截生锈的铁链,链环上还沾着暗红的血。
“这铁链哪来的?”李承道的声音冷得像冰,桃木剑微微抬起,剑尖对着瓦罐。
柳氏的笑容突然僵住,眼神变得凶狠:“是我的!谁也别想碰!”她突然扑向瓦罐,张开嘴就往铁链上咬,牙齿咬在铁环上“咯吱”作响,嘴角渗出血来也不管。
赵阳吓得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林婉儿却注意到,柳氏的手腕上有圈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痕迹的形状,竟和张某、钱老板手腕上的齿痕边缘隐隐相合。
“柳氏,钱老板是你杀的。”林婉儿的声音很稳,“你用这铁链捆住自己的手,模仿阿秀的齿痕咬下去,对不对?”
柳氏的动作猛地停住,缓缓抬起头,嘴角的血混着唾液往下滴:“他该杀!谁让他偷阿秀的镯子!”她突然指向老周,老周被两个巡警押着站在门口,吓得浑身发抖,“还有他!王家的后人!都该杀!”
“王家?”赵阳一愣,“哪个王家?”
“百年前抢阿秀镯子的王少爷,就是他祖宗!”柳氏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守在这胡同里三十年,就是等这一天!血咒说了,夺镯者,子子孙孙,血债血偿!”
李承道突然抬手,桃木剑“唰”地出鞘,剑尖直指柳氏的眉心。“你不是柳氏。”他的左眼眼罩不知何时摘了,灰白色的眼珠泛着寒光,“柳氏十年前就死了,死在这口井里。”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僵住了。柳氏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血色:“你……你怎么知道?”“你身上有井里的泥腥味,还有……”李承道的目光落在墙角的一堆草药上,“你泡铁链用的不是普通的水,是井水混着曼陀罗汁,这方子,是当年给阿秀验尸的仵作传下来的,除了他的后人,没人知道。”
柳氏突然尖叫一声,扑向李承道,指甲变得又尖又长,像十把小刀子:“你去死!”
李承道侧身躲过,桃木剑反手一挥,剑背重重砸在柳氏的后颈。柳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林婉儿连忙上前,从包里掏出根墨斗线,迅速把她的手脚捆住。
“师父,她……”
“她是仵作的孙女,叫柳月。”李承道收起剑,重新戴上眼罩,“十年前她娘病死,她就疯了,总说自己是柳氏,是阿秀的娘。”他看向老周,“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老周瘫在地上,涕泪横流:“我、我知道……她娘死前托我照看着她……我没想到她会……”
林婉儿蹲下身,检查柳月的手腕,忽然“咦”了声。柳月的手腕内侧,用朱砂画着个小小的“秀”字,笔画和那枚假镯子上的“秀”字一模一样。她伸手摸了摸,朱砂下的皮肤是烫的,像是刚画上去不久。
“她在祭血咒。”林婉儿的声音沉了沉,“用自己的血喂咒,就能暂时借阿秀的怨气杀人。”她想起昨晚井里阿秀的影子,那些捆着她的黑线,恐怕就是柳月用锁魂符引来的。
这时,赵阳在墙角的草堆里翻出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枚银镯子,上面刻着“秀”字,镯子边缘光滑,显然是被人常年摩挲过。“师、师父,这是不是真镯子?”
李承道拿起镯子,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桃木剑的剑尖轻轻刮了下内侧,刮下点暗红色的渣。“是真的。”他的声音有些复杂,“上面有阿秀的血,还有……柳月娘的血。”
林婉儿突然明白过来:“柳月的娘,才是阿秀的直系后代?”
“嗯。”李承道把镯子递给林婉儿,“当年阿秀的姐姐没死,隐姓埋名嫁给了仵作,这镯子就是她传下来的。柳月娘临死前把镯子交给老周保管,说等柳月长大了再给她,没想到……”
话没说完,屋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井里。紧接着,是阿秀凄厉的哭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震得窗户纸哗哗作响。
“不好!”李承道转身就往外跑,“柳月的血咒断了,阿秀的魂魄要散了!”
众人跟着跑到古井边,只见井里的黑雾正一点点消散,阿秀的影子在雾里挣扎,捆着她的黑线突然收紧,勒得她的影子都变了形。她看着柳月被巡警押走的方向,嘴里不停地喊:“不是我……我不要复仇……”
李承道从怀里掏出张黄符,咬破指尖,在符上飞快地画了个“解”字,猛地扔进井里。符纸遇水即燃,火光中,那些黑线“咔嚓”一声断了,阿秀的影子渐渐变得清晰——不再是腐烂的样子,而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穿着月白衫,只是脸色苍白得像纸。
“谢谢你,道长。”阿秀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草叶,“我等这一天等了一百年,不是为了杀人,只是想让人知道,我死得冤。”
她的影子朝着柳月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向林婉儿,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渐渐变淡,最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晨光里。
赵阳看着空荡荡的井口,突然觉得眼眶发烫。他想起自己总说不信鬼神,可刚才那一幕,却比任何证据都要真实。
林婉儿握紧手里的真镯子,镯子冰凉,却仿佛还带着阿秀的温度。她忽然明白,真正的血咒,从来不是要索命,而是要一个公道。
这时,老周被巡警扶起来,他看着井里的水波,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朝着阿秀消散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对不起……对不起……”
李承道看着他,眼神复杂:“老周,王家欠的债,不是磕几个头就能还清的。”他转身往胡同口走,桃木剑在手里轻轻晃,“把镯子埋回阿秀的坟里,剩下的,交给官府吧。”
阳光彻底照进了血咒胡同,古井边的杂草上挂着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赵阳看着师父和师姐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东西,比鬼神更值得敬畏——比如真相,比如等待真相的勇气。
而那枚刻着“秀”字的银镯子,后来被林婉儿埋在了阿秀的坟前。据说从那以后,每逢清明,总会有人在坟前放上一束白菊,花里夹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知道了。”
阿秀的魂魄消散后,血咒胡同的雾气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地上,被晨光晒成了水痕。林婉儿蹲在古井边,指尖捻着撮潮湿的泥土,土里混着点暗红的渣——是昨晚柳月泼的血,如今已经发黑,像块凝固的痂。
“师姐,老周招了。”赵阳跑过来,手里攥着张供词,纸角被他捏得发皱,“他说十年前柳月娘临死前,把真镯子交给了他,还说这镯子有问题,让他千万别给柳月。”他喘着气,额前的碎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可他没忍住,三个月前缺钱给儿子治病,就偷偷卖给了钱老板,还谎称是‘无主的老物件’。”
林婉儿抬头看他,青布道袍的领口沾了些草屑:“柳月娘为什么不让给柳月?”
“不知道。”赵阳摇摇头,“老周说柳月娘当时疯疯癫癫的,只反复说‘镯子会吃人’。”
这时,李承道从胡同口回来,手里拿着本线装书,封皮已经泛黄,上面写着“血咒胡同案录”。他的眼罩歪了点,露出的灰白色眼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是从县衙旧档案里翻出来的,光绪年间的东西。”
林婉儿接过书,指尖刚碰到纸页,就觉得一阵冰凉。书页上记着百年前阿秀案的细节:王少爷及其跟班共五人,抢走银镯子后,将阿秀拖至古井边殴打,最后用铁链捆住她的手脚,扔进井里活活淹死。卷宗末尾画着个小小的图——五人手腕处都有个牙印,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
“这牙印……”林婉儿的指尖顿在图上,“和张某、钱老板的伤口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