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被抢劫霸凌者的怨鬼(第3页)
“所以柳月不是模仿。”李承道蹲下来,用桃木剑挑起井边的一缕头发,那头发又黑又长,显然是女子的,“是血咒在‘复刻’当年的仇。”他把头发缠在剑身上,头发遇剑竟“滋滋”冒起白烟,“阿秀的怨气没散,只是被柳月的血咒压住了。”
赵阳突然“啊”了一声,指着卷宗里的插图:“师父!你看王少爷的跟班——这个穿蓝布短打的,眉眼像老周!”
林婉儿凑近一看,插图上的汉子颧骨很高,嘴角有颗痣,确实和老周有七分像。她忽然想起老周供词里的话——“王家的后人”,原来不止是王少爷的直系,连当年的跟班后代,也被算在了“血债”里。
“不对劲。”林婉儿的眉头拧成个疙瘩,“柳月怎么知道当年有五个施暴者?老周说她娘从没跟她提过阿秀的事。”
李承道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点粉末撒在古井边的草地上。粉末遇水后,竟显出串脚印,从井边一直延伸到胡同深处的老槐树下——那脚印很小,像是女子的,鞋跟上沾着点黄白色的石膏灰,和钱老板铺子里的一模一样。
“柳月去过老槐树。”李承道的声音沉得像井里的水,“那里埋着东西。”
三人走到老槐树下,赵阳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兵铲,刚挖了两铲,就碰到个硬东西。“铛”的一声,铲尖擦过金属,溅起点火星。他加快动作,很快挖出个黑木盒子,盒子上刻着个和柳月门上一样的锁魂符。
李承道用桃木剑挑开盒子,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五枚铜钱,串在根红绳上,铜钱边缘都刻着个字,合起来是“王、李、张、赵、周”。
“是当年五个施暴者的姓氏。”林婉儿拿起刻着“周”字的铜钱,上面锈迹斑斑,却能看清边缘有个小缺口,“这是……牙印?”
赵阳突然打了个寒颤:“难道当年……阿秀死前咬过他们?”
“不止。”李承道的手指划过铜钱上的缺口,“血咒的真正源头,是阿秀的血。她临死前咬了五人,血渗进了他们的骨血里,这才让诅咒延续了百年。”他把铜钱扔回盒子,“柳月娘知道这事,所以才说‘镯子会吃人’——镯子沾了阿秀的血,会引着诅咒找到施暴者的后人。”
正说着,胡同口传来喧哗声。两个巡警押着柳月走过,她不知何时醒了,嘴里不停地喊:“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没偿命!”
林婉儿心头一紧:“五个姓氏,王、李、张、赵、周……死的只有姓张的(张某)和姓钱的(钱老板不姓钱,原名叫李老三),剩下的王、赵、周……”她猛地看向老周,老周正被巡警看着,脸色惨白如纸,“周是老周,王是谁?赵又是谁?”
李承道突然站起身,桃木剑指向胡同深处的一间宅院。那宅院的门虚掩着,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匾,上面写着“王宅”。“王少爷的直系后人,一直住在这胡同里。”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至于姓赵的……”
他的目光落在赵阳身上。
赵阳一愣,随即摆手:“师父您别开玩笑,我家祖籍在河北,跟北平八竿子打不着!”
“你爹叫什么?”李承道打断他,灰白色的眼珠死死盯着他。
赵阳的声音突然卡壳了。他爹去世得早,娘总说爹是“跑江湖的”,从没提过全名。直到去年整理遗物,才在个旧钱包里发现张纸条,上面写着“赵承业”三个字。
“赵、赵承业……”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
李承道的嘴角勾起抹冷笑:“赵承业,当年王少爷的跟班之一,赵家长子。”他把卷宗扔给赵阳,“你自己看,第五个施暴者,就姓赵。”
赵阳抓起卷宗,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纸。卷宗上的“赵”姓跟班,画像竟和他爹有三分像,尤其是眼角那颗痣。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总问爹手腕上的疤是怎么来的,爹总说“摔的”,现在想来,那疤的形状,分明和卷宗上的牙印一模一样。
“不……不可能……”赵阳的眼前阵阵发黑,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来查案的,没想到自己就是“案”的一部分。
林婉儿扶住他,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赵阳,冷静点。”她看向李承道,“师父,您早就知道了?”
“嗯。”李承道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收你当徒弟那年,就查过你的底细。”他抬头看向王宅,门不知何时开了,一个穿长衫的老者站在门口,脸色比纸还白,正是王少爷的直系后人王老爷。
“李道长,别来无恙。”王老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死气,“该来的,总会来。”他抬起手腕,上面有个新鲜的伤口,齿痕深得见骨,“昨晚子时,我听见井里有人喊我的名字。”
赵阳猛地看向王老爷的手腕,那伤口和张某、钱老板的一模一样。他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转身就吐——原来血咒从没停过,柳月的血咒只是引子,真正的诅咒,早就盯上了他们这些“后人”。
李承道的桃木剑突然指向天空,此刻日头正中,胡同里却莫名暗了下来,古井方向传来“哗啦”的铁链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井里爬出来“最后的血债,要清了。”李承道的声音在胡同里回荡,“赵阳,要么躲,要么跟我去古井边,了结这百年的怨。”
赵阳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昨天还在摆弄墨斗线,今天却知道自己是“施暴者的后人”。他想起阿秀消散前说的“我死得冤”,突然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我去。”他的声音虽然抖,却异常坚定,“我爹欠的债,我来还。”
林婉儿看着他,突然握紧了腰间的破煞铃。铃铛冰凉,却让她莫名安心——不管是人的债,还是鬼的怨,总有要清的那天。
而那口古井里,铁链声越来越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井壁一点点爬上来。
子时的梆子敲到第三响时,血咒胡同的空气像凝住了,连风都不敢动。古井边站着五个人——李承道握着桃木剑,林婉儿攥着破煞铃,赵阳揣着那枚刻着“赵”字的铜钱,老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王老爷则直挺挺地站着,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井里的铁链声已经停了。不是结束,是蓄力。
“师父,她……会出来吗?”赵阳的声音发紧,掌心的铜钱硌得生疼。他刚才偷偷看了卷宗最后一页,上面记着百年前第五个施暴者的结局——赵承业当年没被处死,是因为他偷偷给阿秀的家人送过药,可阿秀的血咒还是没放过他,三十岁那年手腕突然溃烂,活活疼死的。
李承道没回头,左眼的灰白色眼珠映着井口的黑雾:“血咒要的不是命,是‘认’。”他用桃木剑在地上画了个圈,把五人圈在里面,“等会儿不管看见什么,都别出圈。”
话音刚落,井里突然“咕咚”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水面上。紧接着,黑雾开始翻涌,比前几晚浓了十倍,里面隐约浮出个影子——不是阿秀,是个穿官服的老头,脸被黑雾遮着,手里却举着个惊堂木,“啪”地一拍,声音震得人耳膜疼。
“光绪二十三年,血咒胡同凶案,升堂!”
赵阳浑身一哆嗦,这声音……跟卷宗里记载的当年主审官的声音一模一样!
黑雾里渐渐显出场景:王少爷带着四个跟班,把阿秀拖到古井边,银镯子被王少爷抢去,戴在自己腕上;李老三(钱老板的爷爷)按住阿秀的腿;老周的爷爷捆住她的手;赵阳的爷爷背过身,却没阻止;最后是王少爷,一脚把阿秀踹进井里,铁链“哗啦”锁上井口。
“不是的……我爷爷后来后悔了!”赵阳忍不住喊,他想起爹说过,爷爷晚年总在夜里哭,说对不起一个叫“阿秀”的姑娘。
黑雾里的赵承业突然转过头,脸慢慢清晰——竟和赵阳有七分像。他对着赵阳摇了摇头,然后走向井口,朝着井里磕了三个头,手腕突然开始溃烂,和卷宗里写的一模一样。
“啊!”老周发出一声惨叫。黑雾里他爷爷的影子正被铁链缠住,拖向井里,嘴里喊着“我错了”,可铁链越收越紧,最后连骨头都碎了。
王老爷的脸色比纸还白。他看着黑雾里自己爷爷的影子,那个抢了银镯子还得意洋洋的少爷,此刻正被阿秀的鬼魂追着打,银镯子在他腕上越收越紧,最后“咔嚓”一声,手腕断了。
“我认。”王老爷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他摘下自己腕上的玉镯,扔进井里,“当年王家抢了你的镯子,害了你的命,这玉镯是王家传家的,赔给你。”
玉镯掉进井里,没溅起水花,却让黑雾猛地一缩。
这时,阿秀的影子终于从井里浮出来。不再是腐烂的样子,也不是双丫髻的少女,是个穿着嫁衣的姑娘——她死的那天,原是要去相看人家的。她的目光扫过五人,最后落在赵阳身上。
“你的债,你爷爷已经还了。”阿秀的声音很轻,“他送的药,救了我姐姐的命。”
赵阳猛地抬头,眼眶发烫。原来爹没骗他,爷爷当年真的做过补救。
阿秀的目光转向老周:“你爷爷后来每年给我姐姐送米,我知道。”她又看向王老爷,“你肯认,肯赔,够了。”
最后,她看向井口的黑雾,那里还跪着柳月的影子——柳月被巡警带走时晕了过去,魂魄却被血咒勾来了。“月娘,我不恨了。”阿秀的声音带着释然,“你娘保管镯子,不是怕它吃人,是怕我被怨气困住,忘了自己是谁。”
柳月的影子哭了起来,像个孩子。
李承道突然抬手,桃木剑直指天空:“百年血咒,因怨而起,因认而解!今有王家还镯,赵家悔悟,周家赎罪,李家伏法,怨魂阿秀,可愿安息?”
阿秀的影子对着他深深一拜,又看了眼林婉儿,忽然笑了,像月光落在井水上:“婉儿姑娘,你的朋友……会安息的。”
林婉儿猛地一震。她想起三年前那个被霸凌致死的好友,临死前也问过“我的书呢”,可凶手至今没抓到。原来阿秀看懂了她腰间的破煞铃——那铃铛里,藏着她给好友烧的书灰。
“去吧。”林婉儿轻轻晃了晃铃铛,“别再回头了。”
阿秀的影子点了点头,化作点点荧光,飘向夜空。黑雾像被抽走了,露出清澈的月亮,井里的铁链声彻底消失,连那股铁锈味都散了。
赵阳低头看掌心的铜钱,上面的锈迹不知何时掉了,露出金黄的铜色。老周瘫在地上,却笑了,像卸下了千斤重担。王老爷捂着伤口,转身往家走,脚步虽慢,却稳。
“师父,这就……结束了?”赵阳还有点懵。
李承道把桃木剑收回鞘,眼罩重新戴好:“结束的不是血咒,是人心的结。”他看了眼赵阳,“你爷爷当年没被咒死,是因为他心里有愧;你爹没告诉你真相,是怕你活在愧疚里。”
林婉儿捡起地上那枚真镯子,上面的“秀”字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我明天把它埋回阿秀的坟里,再烧点纸钱,告诉她都过去了。”
这时,胡同口传来脚步声,是两个巡警押着柳月走来。柳月已经醒了,眼神清明了许多,看见古井边的人,突然笑了:“我就知道,她不是要杀人。”
“你得跟我们走。”巡警说,语气却软了。
柳月点点头,路过赵阳时,忽然停下:“你爷爷当年送的药,我太奶奶一直记着。”她顿了顿,“愧疚不是债,是提醒。”
赵阳看着她被押走的背影,突然明白过来——血咒真正的用意,从来不是复仇,是让后人记得:恶有恶报,善有善终,哪怕过了百年,也躲不掉。
三天后,血咒胡同换了块新木牌,上面写着“安秀胡同”。老周把王家赔偿的钱捐了,在胡同口开了个学堂,专收孤儿。王老爷闭门谢客,据说在整理王家的罪证,要交给官府。
赵阳跟着李承道和林婉儿离开了北平。走那天,他去了阿秀的坟前,放上一束白菊,花里夹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记住了。”
林婉儿的破煞铃偶尔还会响,不是因为有鬼,是风路过时,带着好友喜欢的桂花香。李承道则总在月圆之夜拿出那本《血咒胡同案录》,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他新添的一行字:
“怨起于血,止于人心。”
后来有人说,安秀胡同的古井里,每逢月圆会传出银镯子的轻响,像姑娘在笑。但没人再怕了,那是阿秀在说:
“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