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鬼雾林的冥婚(第2页)
林婉儿趴在石头上喘气,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她看向赵阳刚才指的方向,突然发现乱石堆深处有个洞口,被藤蔓挡着,洞口边缘的石头上,刻着和祠堂墙壁上一样的符号。
“师傅,你看那里。”她指着洞口。
李承道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脸色微变,快步走过去拨开藤蔓。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里面飘出一股腐臭的气息,像是烂掉的肉混着陈年的霉味。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洞口的藤蔓上,挂着块破烂的衣角,青布的,上面绣着个褪色的“李”字。
和李承道道袍上的字,一模一样。
林婉儿的心脏猛地一缩,看向自家师傅,只见老道士盯着那块衣角,手指微微颤抖,眼神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有震惊,有痛苦,还有一丝……恐惧。
“师傅,这是……”
“进去。”李承道打断她,声音哑得厉害,“不管里面有什么,都得进去看看。”他率先弯腰钻进洞口,桃木剑握得死紧,指节泛白。
林婉儿和赵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赵阳咽了口唾沫,握紧柴刀跟了进去,林婉儿垫后,进洞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符人还在石堆外站着,符纸贴满的脑袋微微转动,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洞口深处的黑暗。
洞口的藤蔓缓缓合拢,将阳光彻底挡在外面。黑暗里,只有李承道手里的火折子发出微弱的光,照亮了洞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女人的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一个血色的叉。
而在这些名字的最底下,刻着一行更深的字,像是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七月初七,百鬼娶妻,血亲为聘,魂归无途。”
火折子的光忽明忽暗,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洞壁那些刻满名字的石面上,像被无数只手抓住了脚踝。腐臭味越来越浓,混杂着一股甜腻的腥气,林婉儿忍不住用袖子捂住口鼻,指尖触到袖袋里的黄符,才稍微定了定神。
“师傅,这洞……像是人为挖的。”赵阳的声音在洞里撞出回音,他用柴刀敲了敲洞壁,石头发出沉闷的响声,“你看这切口,齐刷刷的,是用工具凿出来的。”
李承道没说话,举着火折子往前走。火光照亮他鬓角的白发,林婉儿发现师傅的后颈浮着层冷汗,连道袍的下摆都在微微发颤——她跟着师傅走南闯北五年,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洞道越走越宽,脚下的碎石变成了夯实的黄土,踩上去软软的,像是埋了什么东西。林婉儿不小心踢到个硬物,弯腰捡起来一看,是块断裂的玉佩,青绿色的,上面刻着半个“赵”字。
“这是……”她猛地看向赵阳。
年轻猎户脸色煞白,一把抢过玉佩碎片,指腹摩挲着断裂处:“是我爹的……他当年进山时,就戴着这块玉佩。”他的声音发哑,“我娘说,这是我赵家祖传的东西,能辟邪……”
话没说完,洞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滴水声,“嗒,嗒,嗒”,节奏均匀,像是有人在里面洗手。可这深山中的洞穴,哪来这么规整的水声?
李承道突然停住脚步,将火折子举高。光圈里出现了一道石门,门上刻着幅诡异的浮雕: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正把一个个红衣女子推进一口深井,井里伸出无数只手,抓着那些女子的脚踝往下拖。
“是……是咱们村的土地庙石雕!”赵阳失声喊道,“只是……土地庙里的浮雕是土地公在撒粮食,不是这个!”
林婉儿凑近细看,发现那些红衣女子的脸都刻得模糊不清,唯独眼角有颗痣的女子,五官清晰得吓人——那模样,竟和陈月娥有七八分像。
“这不是土地公。”李承道的声音冷得像冰,“是‘冥官’,掌管阴婚的邪神。”他伸手按在石门中央,那里刻着个凹陷的掌印,大小竟和他的手掌分毫不差。
石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股更浓烈的腥甜气涌出来,火折子的光在气流中剧烈摇晃,差点熄灭。
门后是间石室,正中央摆着张石桌,桌上铺着块发黑的红布,上面放着三盏油灯,灯芯还在微弱地跳动。灯旁堆着十几个牌位,都用红漆写着名字,林婉儿认出最上面那个是“陈月娥”,墨迹还很新,像是刚写上去的。
“这些都是……”赵阳的声音发颤,他数了数牌位,“十三……十三个!咱们村近十年,正好死了十三个年轻姑娘!”
林婉儿的目光落在石桌角落,那里放着个木盒,锁扣是黄铜的,上面刻着缠枝莲纹,看着不像山里的物件。她刚要伸手去拿,就被李承道按住手腕。
“别动。”老道士的指尖冰凉,“这盒子里的东西,比外面的符人凶十倍。”他从布包里掏出一把铜钱剑,剑尖对着木盒,“婉儿,还记得我教你的‘破煞咒’吗?”
“记得!”林婉儿立刻凝神,捏了个剑指诀。
“赵阳,你去石室左角,那里有个通风口,把这个塞进去。”李承道递给他一张黄符,“用火折子点着,别让烟灭了。”
三人各就各位,李承道深吸一口气,铜钱剑猛地挑开木盒的锁扣。盒盖弹开的瞬间,一股黑气“腾”地冒出来,在空中凝成个女人的影子,穿着破烂的嫁衣,头发遮住脸,只露出一只青白的手,指甲又尖又长,直抓林婉儿的面门!
“破煞!”李承道大喝一声,铜钱剑劈向黑影。
林婉儿同时念出咒语,指尖的黄符燃起金光,正打在黑影心口。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散成无数黑丝,却没彻底消失,反而像活物般缠向石桌上的牌位。
“不好!她要复牌!”李承道急声喊道。
就在这时,赵阳那边传来“砰”的一声闷响。林婉儿回头看去,只见年轻猎户被一股黑气掀翻在地,手里的符纸掉在地上灭了,通风口被一团黑雾堵住,石室内的光线瞬间暗了下去。
“赵阳!”她想冲过去帮忙,却被石桌上突然弹起的牌位挡住。那些牌位像长了腿似的,围着她打转,牌面上的红漆字渗出血来,在地上连成一片,竟组成了一个“婚”字。
“姐姐……陪我成亲啊……”陈月娥的声音从牌位堆里传出来,尖细刺耳,“王地主说,只要凑够十五个新娘,就能打开阴门,到时候我们都能活过来……”
林婉儿心头一震:“王地主?是他逼你的?”
“是他……也是‘他’……”陈月娥的声音突然变得含混,像是有两个人在同时说话,“穿青布道袍的……也欠着我们的……”
话音未落,李承道突然闷哼一声,林婉儿转头看见他的胳膊被一道黑影抓伤,伤口处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老道士却像没察觉似的,铜钱剑指着石室最里面的石壁:“婉儿,看那里!”
火折子的光晃过石壁,林婉儿这才发现那里挂着幅画,被黑布盖着。她忍着牌位的围攻,冲过去一把扯下黑布——画上面是一场冥婚的场景,新郎穿着官服,看不清脸,新娘却有十几个,都穿着红衣,跪在地上,其中一个新娘的脸,赫然是年轻时的李承道!
不,不是李承道,是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只是眉眼间更年轻些,嘴角噙着抹诡异的笑。
“师傅……这是……”林婉儿的声音都在发抖。
李承道的脸色惨白如纸,握着铜钱剑的手剧烈颤抖:“是我师兄……李承业……”
“师兄?”
“他五十年前就死了!”李承道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痛苦,“当年他为了修炼邪术,在这鬼雾林主持冥婚,害死了十三条人命……我亲手封了他的魂魄,没想到……”
他的话没说完,石桌上的牌位突然全部炸开,十三道黑影同时冒出来,围着三人打转。最前面的黑影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和陈月娥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睛里流着血:“你封不住的……他早就和冥官做了交易,用李家的血脉当聘礼……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林婉儿突然想起师傅昨晚喊的那个名字,还有洞口那块绣着“李”字的衣角——难道……
“赵阳!”李承道突然转向年轻猎户,“你爹当年是不是救过一个受伤的道士?”
赵阳被问得一愣,随即点头:“我娘说过!我爹进山打猎时救过个道士,那道士给了他半块玉佩,说能保平安……后来我爹再进山,就没回来……”
“那不是平安符,是‘血亲契’!”李承道的声音带着绝望,“我师兄知道我会来,早就布好了局!赵家和李家,都是他选的祭品!”
黑影们发出一阵狂笑,同时朝三人扑来。林婉儿的桃木剑被黑影缠住,动弹不得,眼看一只青手就要抓到她的脖子,石桌上突然滚过来一个东西,是赵阳爹的那块玉佩碎片。
碎片在地上转了几圈,突然裂开,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几行字:
“七月初七,阴门大开,以血为引,以魂为聘,青袍为媒,十五新娘,缺一不可。”
纸的末尾,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和林婉儿在鬼雾林里捡到的符咒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而在纸的背面,用炭笔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像是临死前匆匆写就的:
“穿青布道袍的道士,有两个。”
林婉儿的心脏骤然停跳——两个青袍道士?一个是李承道的师兄,那另一个是……
她猛地看向李承道,只见老道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阴鸷,手里的铜钱剑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把黑色的匕首,正对着赵阳的后心,嘴角噙着抹诡异的笑,和画上那个“李承业”的表情,一模一样。
“师傅……”林婉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李承道没有回头,匕首缓缓刺下,石室内的黑影们发出兴奋的尖叫,石桌上的血字“婚”突然炸开,溅得满地都是。
通风口的黑雾里,慢慢走出一个人影,穿着青布道袍,手里把玩着串紫檀珠子,正是王地主。他看着石室内的乱象,笑得眯起了眼:“师兄,五十年了,你总算肯醒了。”
匕首的寒光在火折子的光晕里闪了一下,离赵阳的后心只有寸许。林婉儿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冲上头顶,想也没想就扑过去,用桃木剑挡住了那刺来的一击。
“叮”的一声脆响,铜钱剑与桃木剑相撞,震得林婉儿虎口发麻。她抬眼看向李承道,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师傅的眼睛变了,原本清亮的瞳孔蒙上了一层灰翳,嘴角那抹笑阴森森的,和石壁上画里的李承业如出一辙。
“师……傅?”她的声音发颤,几乎认不出眼前的人。
“婉儿,别挡着。”李承道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他是赵家的人,本就该是祭品……”
“你不是我师傅!”林婉儿突然大喊,泪水涌了出来,“我师父不会杀无辜的人!你是谁?!”
这话像是刺中了对方的痛处,李承道的表情猛地扭曲了一下,眼里的灰翳淡了些,法剑微微颤抖:“婉儿……快走……”
就在这时,王地主慢悠悠地走进来,手里的紫檀珠子转得飞快:“师兄,何必跟个小丫头片子废话。五十年前你心软,放跑了两个祭品,这次可不能再失手了。”他踢了踢地上赵阳爹的玉佩碎片,“你看,赵家的种不是送上门了?”
赵阳还瘫在地上,刚才被黑气掀翻时磕到了头,此刻晕乎乎地抬头,正好看见李承道脸上变幻的神情,吓得魂飞魄散:“你……你不是李道长!你是……”
“他既是李承道,也是李承业。”王地主笑眯眯地解释,像是在说件有趣的事,“双生兄弟,共用一具身子,多稀罕。”
林婉儿如遭雷击,手里的桃木剑差点掉在地上。双生兄弟?她想起祠堂里师傅喊的那个名字,想起洞口那块绣着“李”字的衣角,想起石壁上那个和师傅长得一样的人……原来如此!
“五十年前,你师兄为了修炼‘阴阳共生术’,把魂魄劈成两半,一半附在你身上,一半封在这山洞里。”王地主走到石桌旁,拿起那半张染血的婚书,“他答应我,只要凑够十五个新娘,打开阴门,就分我一半功力,让我长生不老。”
李承道的身体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法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抱着头蹲下去,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像是有两个声音在撕扯:“杀……不能杀……”
“师傅!”林婉儿想去扶他,却被王地主拦住。
“别碰他,”王地主的眼神变得阴狠,“现在是他兄弟俩抢身子的时候,咱们别掺和。”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往石桌上的油灯里一扔,“正好,让这‘离魂香’帮他们一把。”
药丸遇火炸开,冒出淡紫色的烟雾,闻起来有种甜腻的香气。林婉儿立刻屏住呼吸,却还是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叠——她看见两个李承道在打架,一个穿着青布道袍,一个穿着破烂的红衣,打得血肉模糊。
“姐姐……救我……”陈月娥的声音在烟雾里响起,林婉儿转头看见那十三道黑影都跪在地上,对着石壁磕头,“阴门要开了……我们不想当祭品……”
赵阳不知何时爬了起来,他捡起地上的柴刀,眼神里没了恐惧,只剩下愤怒:“王地主!我爹是不是你害死的?!”
“是又怎样?”王地主笑得更得意了,“他发现了我们的秘密,还想救那个逃跑的新娘,不死等着报仇吗?”他指了指石壁上的画,“你看,那第十三个牌位,本来该是你娘的,要不是你爹把她送走,哪用得着等这么多年。”
赵阳的眼睛瞬间红了,举着柴刀就冲过去:“我杀了你!”
可他刚跑两步,就被一道黑影绊倒,正是陈月娥的影子。赵阳怒视着她:“你帮他?!”
“我们没得选……”陈月娥的影子哭了起来,泪水是黑色的,“他说只要打开阴门,我们就能投胎……”
“别信他!”林婉儿突然想起古籍里的记载,“‘阴阳共生术’要以活人的魂魄为引,你们进去了只会被炼成丹药!”
黑影们动作一滞,显然也在犹豫。
就在这时,李承道突然站了起来,眼睛里的灰翳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只是脸色白得像纸。他捡起地上的法剑,声音虚弱却坚定:“婉儿,带赵阳走,去土地庙,那里有我早年布的镇魂阵。”
“那你呢?”林婉儿急道。
“我得拖住他。”李承道看向自己的左手,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黑气,正往心口蔓延,“我弟弟的魂魄快压不住了,你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