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道小写师 作品

第303章 鬼雾林的冥婚(第3页)

王地主脸色一变:“想跑?没门!”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符咒,往地上一撒,那些符咒立刻变成一条条毒蛇,吐着信子朝三人爬来。

“快走!”李承道挥剑砍断几条蛇,蛇落在地上变成纸灰,“记住,千万别回头!”

林婉儿咬了咬牙,拉起赵阳就往洞口跑。赵阳还在挣扎:“我不走!我要为我爹报仇!”

“报仇也得活着!”林婉儿拽着他冲出石门,身后传来李承道的痛呼和王地主的狞笑,还有无数黑影的尖叫。

跑出洞道时,林婉儿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石洞里透出红光,像是有火焰在燃烧,李承道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声凄厉的长啸,震得整座山都在抖。

“别看了!”赵阳突然拉住她,“那是‘阴阳相杀’的征兆,他……他可能已经……”

林婉儿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掉。她想起师傅教她画第一道符时的样子,想起他总说“道士的命就是护着活人”,想起他胳膊上那道越来越黑的伤口……

“我们去土地庙。”她抹了把眼泪,眼神变得坚定,“师傅说那里有镇魂阵,肯定有用。”

两人往土地庙跑,一路上怪事不断——路边的树影总在跟着他们,草丛里传来女人的哭声,好几次林婉儿都看见个穿红衣的影子在赵阳身后,伸手要抓他的肩膀,都被她用桃木剑打散了。

“还有两个……”赵阳突然喃喃自语,脸色惨白,“王地主说要十五个新娘,现在只有十三个……”

林婉儿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还要再抓两个?”

“不是抓,是选。”赵阳的声音发颤,“我娘说过,鬼雾林的冥婚,新娘得是‘阴时生,阴月死’的……我们村符合这个条件的,除了死去的十三个,还有……”

他的话没说完,两人已经跑到了土地庙门口。庙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烛光。林婉儿推开门,突然愣住了——土地庙里,供桌前跪着两个女人,一个是赵阳的娘,另一个是村里的寡妇,两人都被捆着,嘴里塞着布,眼里满是恐惧。

供桌上放着两件红嫁衣,旁边站着个穿青布道袍的人,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支毛笔,正在写着什么。

“师……傅?”林婉儿的声音发颤,心里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那人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正是李承道,只是他的眼睛里又蒙上了那层灰翳。他手里拿着的不是毛笔,是支沾着血的朱砂笔,面前摆着的不是黄符,是两张婚书,上面写着赵阳娘和寡妇的名字。

“来了?”他笑得更开心了,“正好,最后两个新娘齐了。”

赵阳目眦欲裂,冲过去想救他娘,却被李承道一挥手掀翻在地。老道士的动作快得不像凡人,法剑指着赵阳的喉咙:“别乱动,不然我先送你去见你爹。”

“你到底是谁?!”林婉儿举着桃木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师父在哪?!”

“我就是他啊。”李承道歪了歪头,表情天真又残忍,“五十年前他就该和我一起死,是他非要当什么好人,害得我被封了这么久……现在,他想通了,要和我一起完成大业。”

他说着,法剑转向供桌上的两个女人:“等杀了她们,凑够十五个新娘,阴门就开了,我和他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多好。”

林婉儿突然注意到他的右手——手腕上系着根红绳,上面挂着个小小的桃木牌,刻着个“婉”字。那是她去年给师傅刻的,说能保平安。

就是这个小动作,让他眼里的灰翳又淡了些,法剑微微一顿。

“师傅!”林婉儿抓住机会大喊,“你看看这个!”她从脖子上解下块玉佩,是李承道去年送她的,说是能辟邪,“你说过,道士要守本心,不能被邪念控制!你忘了吗?”

李承道盯着那块玉佩,眼神变得痛苦,身体又开始摇晃,像是在和什么东西搏斗。他捂着头后退,撞翻了供桌,红嫁衣掉在地上,露出,上面还沾着她的舌尖血。

“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法剑掉在地上,整个人蜷缩起来,“别逼我……别逼我……”

就在这时,土地庙外传来王地主的声音:“师兄,别跟她废话了,时辰快到了!”

林婉儿转头看见王地主站在门口,身后跟着陈月娥等十三个黑影,个个眼神急切地盯着供桌上的两个女人。

“看来,得我帮你一把了。”王地主掏出一张黑色的符纸,往李承道身上一贴,“让你弟弟彻底出来吧。”

符纸贴上的瞬间,李承道的身体猛地挺直,眼睛里的灰翳彻底盖住了清明,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他捡起法剑,一步步走向供桌前的两个女人,动作僵硬得像个木偶。

“不!”林婉儿冲过去,用身体挡住两个女人,桃木剑指着李承道,“你要杀她们,先杀我!”

李承道的法剑停在她头顶,剑尖离她的头发只有寸许。他盯着林婉儿的脸,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嘴里喃喃道:“婉儿……我的婉儿……”

“师傅!”林婉儿的眼泪掉了下来,“醒醒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阳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抓起地上的红嫁衣,猛地罩在王地主头上:“我跟你拼了!”

王地主被罩得措手不及,骂骂咧咧地去扯嫁衣。那些黑影没了他的控制,顿时乱作一团,陈月娥的影子突然冲向李承道,不是攻击,而是往他身上撞去!

“我们不想投胎了!”她尖叫着,“我们要报仇!”

其他黑影也跟着冲上去,一个个往李承道身上撞。李承道的身体被撞得连连后退,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淡,眼睛里的清明越来越多。

“快!用那个!”他突然指着供桌下的一个石盒,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

林婉儿立刻冲过去,打开石盒,里面是一面铜镜,背面刻着八卦图,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镇魂镜!”她想起师傅说过的话,“照邪物!”

她举起铜镜,对准李承道。镜光闪过的瞬间,李承道身上冒出一股黑烟,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从他身体里扯了出去,在空中凝成个模糊的影子,正是石壁上画里那个穿红衣的李承业!

“不——”李承业的影子尖叫着,被镜光罩住,慢慢变得透明。

王地主见状不妙,转身就想跑,却被赵阳死死抱住腿。年轻猎户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口咬在王地主的胳膊上,咬得鲜血直流。

“抓住他!”林婉儿大喊,举着铜镜冲向王地主。

镜光照在王地主身上,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迅速干瘪下去,最后变成一张人皮,掉在地上,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那串紫檀珠子滚了出来,碎成了粉末。

随着王地主的死亡,那些黑影渐渐变得透明,陈月娥的影子最后看了林婉儿一眼,嘴角露出个解脱的笑,然后彻底消失了。

土地庙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烛火摇曳。李承道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虚弱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林婉儿连忙跑过去扶他,发现他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变黑,而且还在不断扩大。

“师傅……”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李承道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递给她:“这是……解毒丹……你拿着……”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鬼雾林的雾……要散了……”

他看着林婉儿,眼神里满是慈爱:“婉儿……以后……要自己……走了……”

“不!师傅你不会有事的!”林婉儿把丹药往他嘴里塞,却被他推开。

李承道摇了摇头,指了指供桌上的婚书:“烧了……都烧了……”

林婉儿含泪点着婚书,火光中,她看见师傅的眼睛慢慢闭上,嘴角还带着笑。

赵阳解开他娘和寡妇的绳子,看着眼前的一切,眼圈也红了。

外面的天不知何时亮了,阳光透过土地庙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李承道的脸上,安详得像是睡着了。

林婉儿抱着师父的身体,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知道,师父没有离开,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了这片土地,守护了她。

鬼雾林的雾,真的散了。

烧尽的婚书灰被穿堂风卷着,贴在土地庙斑驳的墙面上,像极了那些被血字覆盖的名字。林婉儿抱着李承道渐渐冰冷的身体,指尖触到他道袍下摆的褶皱里,藏着个硬纸包,拆开一看,是半块泛黄的平安锁,锁身上刻着个模糊的“业”字。

“这是……”她猛地抬头,看向赵阳的娘。

被松绑的妇人捂着心口喘气,看见那平安锁,突然瘫坐在地,眼泪决堤而出:“是……是承业道长的……五十年前,他偷偷放我走时,把这个塞给我,说……说要是有天他弟弟找来,让我把这个给他看……”

林婉儿的手剧烈颤抖。五十年前那个逃跑的新娘,竟然是赵阳的娘。

“他说……他本不想害人,是被邪邪术控了心……”赵母哽咽着,“他还说,他和承道道长是双生,魂魄本就相连,若有天他入了魔,只有承道的心头血能镇住他……”

心头血。林婉儿突然想起师傅胳膊上那道发黑的伤口,想起他最后看向铜镜时决绝的眼神——原来那不是被邪祟所伤,是他自己用铜钱剑划开的,用自己的心头血,逼出了李承业的魂魄。

“难怪……难怪王地主说‘穿青布道袍的有两个’。”赵阳蹲在地上,捡起那半块平安锁,和他爹留下的玉佩碎片拼在一起,竟严丝合缝,“我爹当年救的,根本不是什么受伤的道士,是被李承业道长藏起来的我娘!”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土地庙,落在李承道的脸上,他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像是卸下了五十年的重负。林婉儿轻轻抚摸着师傅冰冷的脸颊,突然发现他右手的指缝里夹着张碎纸,展开一看,是从那本破旧古籍上撕下来的,上面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

“双生魂,同根生,一魂灭,一魂伤,以命换命,方得解脱。”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

三人合力将李承道葬在土地庙后身的银杏树下,没有立碑,只在坟头插了把他常用的桃木剑。赵阳的娘跪在坟前,烧了很多黄纸,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跟五十年前的故人告别。

离开土地庙时,林婉儿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坟头的桃木剑在风中轻轻摇晃,剑穗上的红绳飘啊飘,像极了师傅每次出任务时,在她身后叮嘱“小心点”的模样。

鬼雾林的雾真的散了。

走在回村的路上,林婉儿看见村民们陆续走出家门,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王地主家的门楼塌了半边,几个胆大的村民正在里面翻找,据说挖出了十几个坛子,里面装着的不是金银,是头发,每根头发上都系着个小牌子,写着那些死去姑娘的名字。

“都烧了吧。”林婉儿轻声说,声音还有些沙哑。

赵阳点了点头,抱来一捆干柴,和村民们一起,在村口燃起了熊熊大火。那些头发在火里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无数细碎的叹息,最后都化作灰烬,被风吹向远方。

傍晚时分,林婉儿收拾好行囊,是个不大的布包,里面装着师傅留下的几本道书,还有那面镇魂镜。赵阳背着弓箭来送她,手里还拿着个东西,用布包着。

“这个……给你。”年轻猎户把东西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娘说,这是当年承业道长留下的,或许对你有用。”

林婉儿打开一看,是块青绿色的玉佩,上面刻着完整的“赵”字,正是赵阳爹那块的另一半。玉佩背面刻着个小小的“李”字,和师傅道袍上的一模一样。

“谢谢。”她把玉佩系在腰间,和师傅送的那块挂在一起,叮当作响。

“你要走了?”赵阳问,眼里有些不舍。

“嗯。”林婉儿望着远方的山路,“师傅说,世间的邪祟永远除不完,总得有人去管。”她顿了顿,回头冲赵阳笑了笑,“说不定以后还会路过这里,到时候找你喝酒。”

“随时欢迎!”赵阳挠了挠头,笑得有些傻气,“我教你打猎!”

林婉儿挥了挥手,转身踏上了山路。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初遇时,师傅在前面走,她背着布包跟在后面,一步一步,踩在落叶上沙沙作响。

走到山口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铃铛声,回头一看,只见赵阳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摇着个铜铃铛,那是猎户们用来驱散野兽的。铃铛声清脆悦耳,在山谷里荡开很远。

林婉儿笑着挥了挥手,转身继续往前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天渐渐黑了。她找了棵大树坐下,从布包里掏出干粮,刚咬了一口,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

林婉儿猛地回头,桃木剑瞬间出鞘,却在看清来人时愣住了。

是个穿青布道袍的老道士,背着个和师傅一模一样的布包,手里拄着根拐杖,正笑眯眯地看着她,鬓角的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辉。

“师傅?”林婉儿的声音发颤,手里的干粮掉在地上。

老道士笑了笑,声音温和,和记忆里分毫不差:“傻丫头,哭什么,师傅这不是来了吗?”他拄着拐杖走近,弯腰捡起地上的干粮,拍了拍上面的土,“快吃吧,吃完了还要赶路呢。”

林婉儿看着他,突然发现他胳膊上没有伤口,眼睛里也没有那层灰翳,只有熟悉的慈爱。她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太想念师父,产生了幻觉。

“师傅……你不是……”

“傻丫头,”老道士刮了下她的鼻子,动作亲昵自然,“我说过,道士的命是护着活人,哪能那么容易就走了。”他指了指她腰间的玉佩,“承业那小子,最后用自己的魂火护住了我的心脉,算是……赎罪了。”

林婉儿还想说什么,却被老道士打断:“别问了,赶路要紧。前面山头据说有户人家闹邪祟,咱们去看看。”

他转身往前面的山路走去,道袍的下摆在月光下轻轻摆动,背影和无数个清晨一样,沉稳而坚定。

林婉儿望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抹了把眼泪,抓起桃木剑追了上去。

“师傅等等我!你走慢点儿!”

“丫头片子,腿短就多练练!”

“师傅你又取笑我!”

师徒俩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紧紧依偎着,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

鬼雾林的雾散了,可这世间的路还长着呢。有师傅在,有桃木剑在,有心里的道在,再黑的夜,也敢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