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道小写师 作品

第309章 枕边的梦中女鬼(第3页)

“他的残魂附在上面了。”林婉儿从药箱里掏出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镇”字,“我师父说过,沈万山当年用活人血养玉,死的时候把自己的魂封进了玉璧碎片,想借玉重生。”

赵阳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弯下了腰。他捂住嘴的指缝里渗出点暗红,苏晴凑过去看,发现他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青紫,像被水泡过太久。“我刚才在沈家大宅……”他喘着气说,“在水缸底摸到块碎片,当时没在意……”

话音未落,他的手腕突然抽搐起来,指甲缝里渗出细水,顺着指缝往地上滴,在瓷砖上聚成个小小的水洼。水洼里映出张苍老的脸,皱纹深得像刀刻,正对着苏晴狞笑。

“他要找替身。”林婉儿的朱砂笔猛地戳向水洼,“沈万山五行属水,最喜用年轻人的精血续命!”

笔尖碰到水面的瞬间,赵阳发出声惨叫,像有火在烧他的骨头。水洼里的人脸扭曲着消失了,赵阳的指甲却变得更紫,连带着指节都在发黑,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啃噬着。

“得去沈家大宅的祠堂,”林婉儿拽起苏晴就往楼下跑,桃木剑在手里握得发白,“沈万山的牌位在那儿,只有毁了牌位,才能破他的残魂!”

苏晴回头看了眼赵阳,他正用折叠刀死死扎着自己的手腕,试图逼出那股寒气,嘴里含混地喊着:“别管我……去找我师父……李承道在祠堂……”

老城区的雨又下了起来,这次的雨是暗红色的,落在伞面上“嗒嗒”作响,像有人在上面撒血。苏晴的鞋底沾着红雨,踩在石板路上留下串模糊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雨痕覆盖。

“沈万山当年把祠堂建在水缸正下方,”林婉儿的声音被雨声割得支离破碎,“他说这样能‘借水养魂’,其实是想用水伶母子的怨气滋养自己的残魂。”

她们刚拐进通往沈家大宅的巷口,就看见老槐树下站着个灰影。李承道背对着她们,道袍被红雨浸透,像从血里捞出来的。他手里的拐杖斜插在泥里,红绳缠着的部分渗出黑血,在地上聚成个小小的血洼。

“师父!”林婉儿喊着跑过去,却被李承道抬手拦住。

老道缓缓转过身,苏晴这才发现他的左眼变成了空洞,眼眶里淌着黑血,顺着皱纹往下流,在下巴处凝成个血珠。“晚了……”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已经借到替身了。”

他抬起拐杖,红绳指向沈家大宅的方向。苏晴顺着看过去,天井的水缸正在往外冒血,绿藻裹着暗红的血沫往上涌,像口沸腾的汤锅。缸沿上站着个黑影,穿着沈万山的绸缎马褂,背对着她们,正低头往缸里看。

“那是……”苏晴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赵阳的上司,”李承道的空洞眼眶对着她,“也是沈万山的重孙,血脉最合他的意。”

黑影缓缓转过身,苏晴的呼吸瞬间停了。那人的脸一半是赵阳上司的模样,一半却爬满了皱纹,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正对着她露出个诡异的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口黑牙,像被水泡烂了的假牙。

“玉璧……”黑影的声音一半年轻一半苍老,混在一起像指甲刮玻璃,“把最后一块碎片给我……”

苏晴猛地摸向口袋。那半块刻着“沈”字的碎片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像块烧红的烙铁,要把她的口袋烧穿。她突然明白过来,这才是水伶真正的目的——不是要玉璧,是要她带着碎片来见沈万山,引蛇出洞。

“师父早就布好了阵。”林婉儿突然从药箱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七根缠着红绳的桃木钉,“用你的血泡过,能钉住沈万山的残魂!”

李承道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我养了二十年的‘血桃木’,就等今天。”他猛地拔出拐杖,红绳下露出的不是木头,是根泛着寒光的铁锥,锥尖缠着圈头发,黑得发蓝——是水伶的本命发。

“去祠堂!”李承道推了苏晴一把,铁锥突然指向黑影,“我拖住他!”

苏晴和林婉儿冲进月亮门时,身后传来声凄厉的惨叫。她回头看了眼,只见李承道的铁锥刺穿了黑影的肩膀,黑血像喷泉似的涌出来,而黑影的手正掐着老道的脖子,那只手已经变成了青黑色,指甲长得像爪子,深深嵌进老道的皮肉里。

祠堂在水缸正下方,入口藏在西厢房的地板下。林婉儿用桃木剑撬开地板,进了地窖。

“小心脚下。”林婉儿点燃张符纸当照明,火光里,苏晴看见石阶上布满了抓痕,深得能塞进手指,像是有人在被拖下去时拼命抓挠留下的。

祠堂不大,正中央摆着个牌位,黑漆描金,写着“沈公万山之位”。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三根血烛,火苗是青绿色的,照得四周的墙壁忽明忽暗——墙上挂着沈家的画像,从沈万山到他的重孙,每张脸都在烛光里微微晃动,眼睛的位置空着,像被人挖走了。

“把碎片放在牌位前。”林婉儿的声音发紧,桃木钉握在手里,指节发白,“他的残魂核心在牌位里,碎片会引他出来。”

苏晴刚把碎片放在供桌上,牌位突然“咔哒”一声裂开了。裂缝里涌出股黑烟,在供桌上聚成个模糊的人影,正是沈万山的模样,穿着绸缎马褂,手里把玩着块玉佩,水纹里嵌着点白光——是水伶孩子的魂!

“我的……都是我的……”沈万山的影子扑过来,手指像爪子似的抓向苏晴的脸。

“钉!”林婉儿的桃木钉猛地扎向黑影的胸口。

第一根钉下去,黑影发出声惨叫,黑烟里冒出火星。第二根钉在他的肩膀,黑血溅在墙上,画像里的人脸突然开始扭曲,像在痛苦地尖叫。

就在林婉儿要扎第三根时,黑影突然爆发出股黑气,将她们震飞出去。苏晴撞在墙上,青铜镜从怀里掉出来,镜面正对黑影。

镜光里,黑影的核心不是沈万山,是块发黑的玉佩,玉佩里缠着无数根头发,正死死勒着那团白光(水伶孩子的魂)。而头发的另一端,连着个模糊的人影——是水伶,她的蓝布衫被黑气撕扯着,却死死不肯松手。

“她一直在护着孩子!”苏晴突然明白过来,抓起青铜镜冲向黑影,“林婉儿,照他的玉佩!”

镜光扫过发黑的玉佩,里面的头发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像被火烧到了。水伶的人影在镜光里变得清晰,她的蓝布衫突然裂开,露出胸口——那里插着半块玉佩,正是苏晴送她的那半!

“合!”苏晴将自己的玉佩碎片扔向镜光。

两半碎片在空中相撞,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水伶的人影和孩子的白光在光里融合,蓝布衫和白光交织成个温暖的茧,将发黑的玉佩(沈万山的核心)包裹在里面。

“不——!”沈万山的黑影发出最后的嘶吼,黑烟在白光里快速消散,像冰雪遇骄阳。

祠堂开始晃动,墙壁上的画像一张张脱落,露出后面的砖石——上面刻满了水伶的名字,是用指甲刻的,深浅不一,像无数次绝望的呼喊。

苏晴抱着青铜镜冲出祠堂时,雨已经停了。天井的水缸不再冒血,水面平静得像面镜子,倒映着干净的天空。李承道躺在缸边,胸口插着半块玉佩,脸上带着解脱的笑,空洞的眼眶里,不知何时多了片蓝布,像水伶给他盖的被子。

林婉儿跪在老道身边,红绳缠着他的手,轻声说:“师父,结束了。”

苏晴看向巷口,赵阳正被救护车拉走,他的手腕已经消肿,只是指甲还带着点青,像被水泡过的痕迹。远处的老槐树下,站着个穿蓝布衫的人影,正对着她轻轻挥手,脖颈的梅花胎记在阳光下闪着光。

青铜镜突然发烫,苏晴低头看,镜面里映出自己的脸,颈窝的胎记红得像朵花。而镜的角落,有个小小的人影在对她笑,穿着蓝布衫,手里牵着个光团,慢慢消失在镜光深处。

她知道,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只是当晚风吹过老槐树时,苏晴仿佛还能听见梳头的声音,“沙沙”的,像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怕,我在。”

搬家公司的卡车驶离老城区时,苏晴回头望了眼那栋顶楼单间。窗帘被风吹得鼓起,像个空荡荡的衣袖,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地板上,映出片淡淡的水痕,像有人刚在那里坐过。

“苏小姐,这镜子您还带吗?”搬家师傅抱着青铜镜出来,镜面蒙着层薄灰,却依旧亮得惊人,能照出他背后巷口的老槐树——树影里,似乎有个穿蓝布衫的人影一闪而过。

苏晴的指尖抚过镜背的水草纹,那里还留着点余温,像有人刚握过。“带。”她轻声说,“还有那个蓝布包,在床头柜最

蓝布包里是破碎的玉佩,拼起来能看出完整的水纹,只是裂痕里嵌着点暗红,像洗不掉的血。她把布包放进新公寓的抽屉时,闻到了股熟悉的味——不是河泥的腥,是淡淡的艾草香,像林婉儿药箱里的味道。

“赵队醒了。”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是警局的小周,“就是有点糊涂,总说看见个穿蓝布衫的姑娘在病房里梳头。”

苏晴赶到医院时,赵阳正盯着窗玻璃发呆。玻璃上凝着层水汽,有人用手指画了个歪扭的笑脸,嘴角的位置正好对着床沿。“她来过。”赵阳的声音还有点哑,手腕上的勒痕淡成了浅青,“说谢谢我守住了祠堂的门。”

苏晴看向他的指甲,青紫已经褪了,只是指尖还泛着点白,像总泡在水里。“沈万山的残魂散了?”

“散了。”赵阳从枕头下摸出个证物袋,里面是半块发黑的玉佩,边缘还沾着点灰,“技术科说这玉里全是怨念,烧了三天才烧成灰。对了,你那面镜子……”他突然压低声音,“我昨晚看见镜子里有个婴儿,被蓝布衫抱着,冲我笑。”

苏晴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祠堂里的白光,想起水伶和孩子融合时的温暖——原来她们一直都在。

出院那天,赵阳非要请苏晴吃饭,选了家临江的馆子。窗外的河水泛着绿,像沈家大宅的水缸。服务员端上清蒸鱼时,苏晴的筷子顿住了——鱼眼是浑浊的白,像水伶泡肿的眼球。

“尝尝?”赵阳夹了块鱼腹给她,“这鱼叫‘水伶’,是本地特产,据说只有干净的河水才能养活。”

鱼肉入口的瞬间,苏晴尝到了股熟悉的甘,像青果的回味。她突然想起陈默,他以前总带她来这家馆子,说这鱼像她,看着清冷,实则心软。

“陈默的案子结了。”赵阳的酒杯碰了碰她的杯子,“他爷爷的日记里写着,当年分玉璧是为了保护孩子的魂不被沈万山夺走。陈默是想完成爷爷的遗愿,把玉璧还回去赎罪。”

苏晴的眼眶热了。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腕,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圈浅青的印子,像戴过玉镯。而颈窝的梅花胎记,在阳光下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摸上去,还能感觉到点若有若无的温。

暴雨是在半个月后夜里来的。苏晴被雷声惊醒,枕边的青铜镜正在发烫,镜面映出窗外的雨幕——有个穿蓝布衫的人影站在楼下,正对着她的窗户挥手,发梢的水珠在路灯下闪着光。

她抓起镜子冲到窗边,人影却不见了,只有楼下的积水里,漂着片青果叶,叶尖沾着点暗红,像她玉佩里的颜色。

“咔哒。”

梳妆台上的梳子突然转动,梳齿间缠着的长发(不知何时出现的)垂下来,在镜面上扫出淡淡的水痕。苏晴看着镜中的自己,倒影的嘴角正微微上扬,露出个和水伶一样的、温柔的笑。

她突然明白李承道笔记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了——“怨气可散,执念难消”。水伶的执念从来不是复仇,是守护。守护她的孩子,守护那些被沈万山伤害过的人,包括她这个转世的“孩子”。

雨停时,天边泛出鱼肚白。苏晴推开窗,潮湿的空气里带着艾草和青果的香。她低头看向床底,那里的刹车线不知何时不见了,只留下圈浅青的印子,像水草曾经缠过的痕迹。

青铜镜被她摆在了床头柜上,正对着枕头。夜里起夜时,她总能看见镜中有片淡淡的蓝,像有人披着月光坐在那里,安静地守着她,发梢的水珠滴在镜面,发出“嗒、嗒”的轻响,像首温柔的催眠曲。

有天林婉儿来做客,看见镜子突然笑了:“我师父说,阴阳镜养久了会认主,你这面镜子里啊,住进来个温柔的魂。”

苏晴摸着镜面的余温,想起那个总在枕边出现的身影——她不再是青白的脸,而是带着浅浅的笑,蓝布衫干净得像洗过的天空,发梢的水珠落在枕巾上,晕开小小的圈,像朵悄悄绽放的梅花。

这或许不是结束。

就像老城区的河水总在夜里涨潮,就像青果的回甘总在涩后浮现,有些存在,会以另一种方式,留在你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地方,像枕边的余温,像镜中的蓝影,像那句没说出口的“别怕”。

苏晴拿起梳子,慢慢梳着长发,梳齿划过发丝的声音,和梦里的“沙沙”声渐渐重合。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颈窝的胎记上,暖得像谁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