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手紧紧揪住(第2页)

林泰接过口香糖,包装纸撕开时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在寂静的战壕里格外清晰。

他将口香糖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淡淡的薄荷甜味在口腔中缓缓散开,那微弱的甜意虽然无法真正驱散身体的疲惫,却像一缕暖阳,悄悄熨帖了心底的紧绷。

在这冰冷刺骨、满是血腥与硝烟的战壕里,这小小的一片口香糖,成了他们在战火中难得的温暖慰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敌军似乎在酝酿着更大的动作,没有发起大规模的进攻,只有零星的炮击时不时打破平静。

炮弹落在远处的雪地里,炸起一团团灰褐色的烟尘,雪花与泥土混在一起,像被打翻的墨汁在白纸上晕开。对于林泰他们来说,这是连日激战中难得的喘息机会。

林泰靠在冰冷的战壕壁上,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能稍稍放松,眼皮沉重得像是挂了铅块,他决定趁机找个地方睡上一觉。

他在战壕深处找了个相对安全的角落,那里刚好能避开风口,还能借助一块残破的沙袋遮挡视线。他把自己紧紧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伤后寻求庇护的野兽,将步枪抱在怀里 —— 这是他在战场上唯一的安全感来源。闭上眼的那一刻,疲惫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意识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梦里,他回到了老家。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清晨,房顶上挂满了长长的冰溜子,阳光透过结了冰花的窗户照进来,在冰溜子上折射出晶莹的光芒,像一串串透明的水晶。

院子里,老母鸡在咯咯地叫着,大黄狗趴在门口晒太阳,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厨房里飘来柴火燃烧的温暖气息,还夹杂着母亲熬粥的香甜。他看到父亲正拿着扫帚清扫院子里的积雪,母亲站在灶台边忙碌,回头时还朝他露出慈祥的笑容。那温暖而宁静的场景,是他在战场上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渴望的归宿,他在梦里贪婪地享受着这份久违的温馨,不愿醒来。

然而,美梦总是短暂得令人心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突然将他从睡梦中惊醒,他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握紧怀里的步枪,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

直到看清是战友们在整理装备,才稍稍松了口气。还没完全从梦境的温暖中回过神,脚趾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他低头一看,才发现靴子的侧面被老鼠咬了个参差不齐的洞,洞口边缘还沾着几根灰色的鼠毛,像是那只胆大包天的老鼠在炫耀自己的 “战果”。

林泰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这战壕里,老鼠是最常见的 “不速之客”,它们躲在阴暗的角落,趁着战士们疲惫不堪的时候出来偷食、捣乱,甚至会咬坏衣物和装备。

他没有过多的抱怨 —— 在这生死难料的战场上,这点小事早已不值一提。

他随手从旁边的急救包里抓起一块有些破旧的纱布,纱布上还沾着些许干涸的血渍和灰尘,却也顾不得讲究,熟练地往靴子里塞去,尽量挡住洞口,隔绝刺骨的寒风。

他穿上靴子,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碎雪,靴子踩在地上时,能感觉到冷风从洞口钻进来,却也只能咬牙忍受。

虽然靴子破了个洞,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战斗 —— 只要还能拿起枪,还能守住阵地,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傍晚时分,橘红色的夕阳透过厚重的云层,在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上投下最后的余晖,将战壕、弹坑和散落的武器都染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

林泰正倚靠在残破不堪的掩体旁,那掩体的沙袋被炮弹炸得松垮,露出里面的泥土。

他的身躯被连日的战斗折磨得疲惫至极,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像是一尊饱经岁月侵蚀的雕像,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醒着。

就在这时,通信兵顶着寒风跑了过来,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却又难掩的轻松:“林班长!命令下来了,咱们部队被轮换到后方休整!”

这道命令如同一股微弱却坚定的风,吹进了这片弥漫着硝烟与死亡气息的阵地,让原本沉寂的战壕里瞬间泛起一丝火气。

林泰缓缓直起身子,全身的关节都在 “咯咯” 作响,每一处肌肉都在酸痛地抗议,像是在抱怨这突如其来的活动。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支早已和他融为一体的步枪,枪身被战火熏烤得漆黑,还布满了斑斑点点的凹痕和划痕 —— 那是子弹擦过、炮弹碎片撞击留下的痕迹,每一道都记录着一次生死瞬间。

他轻轻打开弹仓,里面冷冷清清地躺着仅剩的三发子弹,黄铜色的弹壳在夕阳下泛着微弱的光,这是他们在无数次与死神交锋后所剩不多的 “底气”。

他凝视了片刻,又轻轻地合上弹仓,像是在和一位并肩作战的老友作短暂的告别,然后将步枪牢牢背到身后。

林泰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队伍的末尾,每一步踏下去,都在泥泞的战壕里留下一个清晰的血脚印。

这血,有的是他自己之前被弹片划伤脚踝所流,有的或许是战友们的鲜血蹭在鞋底,此刻混合着战场上的泥水,在夕阳下泛着暗沉的红,触目惊心。

他的靴子早已被磨破,鞋底的纹路都快被磨平,双脚在满是碎石和杂物的泥地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疼痛而又沉重。

周围的战友们也都在默默收拾着行装,有人将剩余的弹药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有人将受伤的战友搀扶起来,还有人回头望了一眼曾经坚守的阵地,眼神复杂。

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沧桑,还有藏不住的对逝去战友的悲痛。大家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在擦肩而过时,用眼神传递着彼此的牵挂和不舍 —— 那些没能一起走的兄弟,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队伍缓缓前行,踩着泥泞,迎着夕阳,走向那停在不远处的运输车。运输车的车身布满了尘土和弹痕,发动机早已启动,发出沉闷的轰鸣,像是在催促他们尽快登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