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手紧紧揪住(第3页)

当林泰艰难地登上运输车时,他习惯性地抬起头,目光扫过车厢里的每一张脸。

那些熟悉的面容此刻都写满了憔悴,有的人手臂上还缠着绷带,有的人脸上沾着未洗去的硝烟,但每一双眼睛里,都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而,当他数完人数,眼神中渐渐涌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哀伤和失落 —— 比来时少了八个。

这简单的数字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头。

休整营地坐落在一片相对平缓的山谷里,林泰跟着队伍走进营地,脚下踩着松软的泥土,不再是战壕里的泥泞与碎石。

最先扑面而来的是久违的宁静:没有炮弹撕裂空气的呼啸,没有子弹擦过耳边的尖啸,只有风穿过帐篷帆布时发出的 “哗啦” 声,像轻柔的耳语;远处传来战友们的零星笑语,有人在讨论着刚才吃到的热馒头,有人在分享着领到的新袜子,这些细碎的声音,拼凑出一种近乎奢侈的安稳。

当队伍里有人喊 “前面是淋浴区,有热水” 时,林泰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几乎是跑着冲向淋浴间,破旧的作战靴踩在地上发出 “咚咚” 的声响。走进淋浴间,简易的木板隔出一个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里都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喷头,水流虽不算大,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当温热的水流第一次倾泻而下,触碰到他布满冻疮和血痂的皮肤时,林泰的鼻子猛地一酸,眼泪差点跟着水流一起落下。

连日来附着在身上的硝烟味、泥土的腥气,还有干涸血渍的暗沉,被热水一点点冲刷干净,顺着地面的排水孔蜿蜒流走,仿佛连带着多日积压在骨髓里的疲惫,也被这股暖意一点点带走。他站在淋浴下,任由热水从头浇到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胳膊上的伤疤 —— 那是三个月前被弹片划伤的,如今还留着一道浅褐色的印记。

整整半小时,他就那样站着,热水把他冻得僵硬的关节捂得发烫,皮肤被泡得发皱,指尖泛白,连指缝里的泥垢都被冲得干干净净,却依旧不愿关掉喷头。他始终低着头,目光落在脚下浑浊的污水里,不敢抬头看隔间墙壁上挂着的破镜子 —— 他怕看到镜中自己嶙峋的肋骨,怕看到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旧伤,更怕想起那些在战斗中永远失去的战友。比如老李,上次战斗中还笑着和他分巧克力,转眼就倒在了装甲车的炮火下,而自己身上的这道伤,就是那天为了拉他而留下的。

直到喷头里的热水渐渐变得微凉,带着一丝刺骨的寒意,林泰才恋恋不舍地关掉阀门。他抓起旁边叠得整齐的粗布毛巾,胡乱擦了擦身体,套上发放的病号服。那衣服宽大而柔软,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贴在皮肤上时,比战场上沾满泥水、硬得像铁板的作战服舒服百倍。他攥着衣角,快步走出淋浴间,仿佛多待一秒,那些藏在镜子里的回忆就会追上来。

接下来要去医务室处理伤口。医务室的绿色帐篷外排起了长队,队伍里大多是和林泰一样带着伤的战友:左边的小伙子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指尖还露着未愈合的冻疮;前面拄着拐杖的老兵,裤腿空荡荡的,显然是在战斗中失去了一条腿。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眼底却又透着一丝卸下防备的放松 —— 在这里,终于不用时刻担心下一颗炮弹会落在身边。

林泰站在队尾,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营地,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何晨光正拄着拐杖,从医务室的帐篷里慢慢走出来。何晨光的左腿打了厚厚的石膏,外面裹着一层军绿色的纱布,拐杖是临时用树干削成的,顶端缠着破旧的布条。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要先稳住重心,脸色比在前线时好了些,却依旧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上的瞬间,都愣住了,随即不约而同地笑了。没有多余的寒暄,林泰率先抬起右拳,小臂微屈,朝着何晨光的方向隔空碰了碰 —— 这是他们在侦察连时就约定的手势,代表 “我没事,你也保重”,比任何话语都更能传递牵挂。何晨光也立刻抬起左手,同样的姿势回应,拐杖因为动作微微晃动了一下,他连忙稳住,眼底的担忧却藏不住。

紧接着,何晨光的目光落在林泰的肩膀上,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抬起右手的拐杖,指了指林泰的左肩,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绷带渗血了。” 林泰这才低头,发现昨天在战壕里被弹片划伤的肩膀,刚才洗澡时不小心浸湿了绷带,暗红色的血渍正透过白色的纱布一点点渗出来,在浅蓝色的病号服上晕开一小片,像一朵难看的花。

“没事,小伤,擦破点皮。” 林泰咧嘴笑了笑,试图让语气显得轻松,可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 刚才淋浴时热水刺激到伤口,现在还隐隐作痛。他知道何晨光在担心他,就像他也在担心何晨光的腿伤一样:那天在反斜面战壕,何晨光为了掩护他撤退,大腿被子弹贯穿,当时鲜血把迷彩裤都染红了,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总是冷静得像块冰的战友。如今能看到何晨光拄着拐杖走路,已经是万幸。

终于轮到林泰进医务室。他坐在简陋的木板凳上,将受伤的肩膀微微抬起。护士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温柔的眼睛。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因为血痂与纱布粘连,撕扯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