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善箬水 作品

第489章 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第2页)

而新兵还活着,这让林泰稍稍感到一丝欣慰。只见新兵坐在战壕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沙袋,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一动不动。

他的脸上全是硝烟和血污,黑乎乎的一片,几乎看不清原本的模样——颧骨处有一块干涸的血痂,大概是被弹片划伤的;下巴上还沾着雪粒,混着泥土结成了冰。

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空洞而呆滞的眼睛,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战斗场景中无法自拔。

林泰挪过去,脚步有些蹒跚,每走一步,后背的伤口就像是被火灼烧一般疼痛,冷汗浸湿了他的内衣。他从口袋里掏出半块压缩饼干——那是他昨天从补给里省下来的,包装纸已经被汗水浸得发软,边缘还沾着些许泥土。他将饼干递到新兵面前,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受惊的孩子:“吃点吧,补充点力气,后面还得扛着呢。”

新兵缓缓抬起头,眼神有些迷茫地看着林泰,又低头看了看饼干,几秒钟后,才机械地伸出手接过。他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大概是刚才握枪太用力。

他将饼干放入口中,机械地嚼着,牙齿一下一下地咬动着,却仿佛没有任何知觉,嘴角甚至沾了饼干屑也浑然不觉。

他的眼神有点直,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被炮火炸黑的雪地,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或许是在想刚才倒下的敌人,或许是在想自己刚才是否真的杀了人,又或许,只是单纯地被这场残酷的战斗吓懵了。

夜幕降临得很快,像是有人突然拉上了黑色的幕布。寒意迅速笼罩了整个阵地,比白天冷了不止一倍。

凛冽的寒风顺着战壕的缝隙钻进来,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又钻进衣领、袖口,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

林泰裹紧身上那件破旧不堪、满是弹孔和血迹的军大衣,可大衣早已被血水和雪水浸透,又在寒冷中变得僵硬,根本抵挡不住刺骨的寒风。

他能感觉到膝盖处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痛,那是去年在雪地里潜伏时冻出来的毛病,一到天冷就会发作。

他不敢睡死,因为他知道,敌人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战场上的平静从来都是暂时的,或许下一秒,炮弹就会再次落在阵地上。

阵地的安危容不得他有丝毫的懈怠,身后还有那么多受伤的战友需要保护。他紧紧抱着枪,那冰冷的枪身仿佛是他唯一的依靠,枪托上还残留着刚才砸向敌人时留下的凹痕,带着一丝温热。

他半靠在战壕的壁上,双眼微微闭着,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打盹状态——耳朵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哪怕是雪粒落在钢盔上的“簌簌”声,都能让他瞬间清醒。

后背的伤口一阵阵发疼,

天快亮时,东方的天际刚泛起一抹惨淡的鱼肚白,那白色稀薄得像一层随时会碎裂的冰壳。

寒风裹挟着雪粒,顺着战壕的缝隙钻进来,像无数把淬了冰的小刀子,刮在脸上又疼又麻,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凉意。战壕里的积雪被战士们的体温和踩踏反复折腾,早已结了层半透明的薄冰,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紧绷的神经上。

林泰正靠着枪托打盹,眼皮重得像挂了铅。连日的战斗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睫毛上挂着的冰碴随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鼻腔里呼出的白气刚飘出来,就被寒风冻成了细小的冰晶,落在衣领上堆积起来。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脚步慌乱得几乎踩空,带着一种不祥的紧迫,瞬间将他从混沌中惊醒。

通信兵半跪在雪地里,膝盖陷进没过脚踝的积雪中,冰冷的雪水瞬间浸透了裤腿。

他的脸色比天边的晨光还要苍白,颧骨上冻出的两团红印显得格外刺眼,冻得发紫的嘴唇哆嗦着,连说话都带着牙齿打颤的声音:“林班长!侧翼阵地……被突破了!”

他的声音像被寒风撕裂,每一个字都裹着难以掩饰的慌乱,“敌人从西侧包抄过来,黑压压的一片,我们……我们可能要被合围了!”

说着,他颤抖着递过来一张折叠的命令纸。纸边缘被夜里的严寒冻得发脆,指尖一碰就掉下来细小的纸渣,上面的字迹是用铅笔写的,潦草得几乎连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紧急——“立即交替掩护,撤往最后一道铁路路基防线,务必守住退路!”林泰的指尖触到纸页时,只觉得一阵冰凉,像摸到了一块刚从雪地里挖出来的石头。

林泰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顶浇透,连骨髓都透着寒意。

侧翼阵地是他们的左翼屏障,就像盾牌的骨架,一旦失守,整个前沿阵地就成了暴露在敌人火力下的孤岛,连撤退的后路都可能被截断。

他猛地抬头望向西侧,顺着通信兵指的方向,隐约能看到远处的山脊线上,有无数个黑色的人影在雪地里移动,像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野兽。

更远处,还夹杂着迫击炮发射时的橙红色火光,那火光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格外刺眼,一闪一闪的,像死神眯起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这片即将沦陷的阵地。

“通知下去!”林泰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他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慌——一旦指挥官乱了阵脚,整个队伍都会变成待宰的羔羊,“按三班、一班、二班的顺序交替撤退,伤员优先!

把能带走的武器都带上,机枪和弹药箱扛紧了,别给敌人留下半点东西!”

命令很快通过嘶吼和手势传遍战壕。战士们拖着疲惫到极致的身躯起身,有的刚站起来就晃了晃,赶紧扶住身边的沙袋才稳住;

有的还在不停地揉着冻僵的手指,指关节早已肿得像发面馒头,连握枪都要费很大力气;还有的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扶起受伤的战友,将他们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眼神里满是疲惫,却又藏着一丝不敢流露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