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笔浓情 作品

第289章 钰恩村胡老头的心思

周老头家的木屋里暖烘烘的,火塘里的老松木噼啪响,把八个老汉的影子投在黄泥墙上,忽大忽小跟打醮的纸人似的。

一大碗干酸菜炖肉,还有一盘炒兔肉,一大张一大张的麦饼,众人只是吃着,笑着,这种日子,他们活了几十年了,也就是现在才过上。

胡老头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碗中的酒,酒水入喉又咂了咂嘴。

胡老头抿完那口酒,舌头在嘴里转了两圈,才舍得咽下去。

酒是糙米酿的,辣得嗓子眼里冒火,却比去年冬天啃的冻树皮强百倍千倍。

他瞅瞅碗里剩下的小半口酒,又看看对面啃麦饼的周老头,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他的耳朵上缺了块肉,据说是当年被土匪的马刀刮的,而如今他成了军属,分下的的粮食总比旁人多一些。

“周老哥,”胡老头把碗往桌上推了推,瓷碗底在糙木桌上划出刺啦声。

“你说怪不怪?去年这时候,我还在黑风口抢树皮呢。”

正嚼着兔肉的王老汉猛地呛了一下,咳出的碎肉星子溅在油乎乎的衣襟上。

“可不是嘛!”

他捶着胸口直咧嘴,:“我家三小子就是那时候没的,冻僵在石头缝里,等我找到时,手脚都硬得跟柴禾似的,掰都掰不开。”

火塘里的火星噼啪炸开,溅在灰堆里。

众人的笑谈声忽然就没了,只有松木燃烧的闷响在屋里盘旋。

胡老头眼角的皱纹颤了颤,他想起自家老婆子,去年春天在逃难路上,为了护怀里的半袋谷种,被溃兵一矛挑穿了肚子,谷种混着血水流了一地,黏糊糊的像泼翻的稀屎。

“那时候哪敢想有麦饼吃?”坐在角落的赵老汉嘬了口酒,声音哑得像磨锅。

“我记得在淮水边上,看见大户人家倒掉的泔水,里面还有半块没啃完的馒头。我跟狗抢了半宿,被那恶犬撕了块腿肚子下来。”

他说着掀起裤腿,膝盖上方一个月牙形的伤疤在火光下泛着青白。

“现在倒好,顿顿有粮,还能喝上酒。”

周老头放下啃了一半的麦饼,饼渣子掉在胸前的补丁上。

他摸了摸耳朵上的疤,那地方常年是麻的,阴雨天更像有蚂蚁在爬。

“你们可知这日子是谁给的?”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满屋子的咀嚼声都停了。

“自然是主上,还有主上手下的军爷。”

胡老头赶紧接话,手在膝盖上蹭了蹭。他记得去他们当时遇到朱钰的情景,他们甚至于觉得是自己要死了产生幻觉了。

“是安尘君。”周老头纠正道,指关节在桌上敲了敲。

胡老头猛的一怔,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安尘君,是安尘君,真的老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