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锡铮 作品

第373章 古桥探访,寻还魂草

离开云栖镇,一行人沿官道往西北而行。萧悦性子跳脱,总爱走在最前探路,时而折回来说前头有座古桥值得一看,时而拎着串野果分给众人;王虎话不多,却总默默把最重的行囊背在身上,见苏轻晚鞋底磨了洞,还寻了块厚实的兽皮帮她垫上。

韩立与苏轻晚走在中间,起初还有些拘谨,后来聊起草药便渐渐熟络。苏轻晚说她小时跟着懂药的外婆住,认得不少能驱蚊避虫的野草,还教韩立辨一种开小黄花的“醒神草”——揉碎了闻,能解旅途困倦。韩立也说起武当山的药田,说春夏时满坡都是丹参、黄芪,师父总让弟子们在药田边练剑,说“药养气,剑养神,二者得一,方得自在”。

这日走到傍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萧悦探路回来,说前头山坳里有座废弃的山神庙,能容人歇脚。众人便往山神庙去,庙虽破旧,好在屋顶没漏,神像虽蒙了灰,却还立得端正。王虎捡了些枯枝生火,萧悦去附近溪涧打了水,苏轻晚则拿出干粮和咸菜,分给众人。

火光照亮了半间庙,噼啪的柴声里,萧悦突然道:“韩兄,你说那三个跑了的凝血楼头目,会不会真去找咱们麻烦?”

韩立往火里添了根柴:“不好说。但他们没了凝血老鬼撑腰,又缺解药,若敢露面,江湖各派也不会容他们。倒是你,往后独自游历,遇人遇事多留个心眼。”

萧悦摆摆手:“我机灵着呢!倒是王虎,你之后打算去哪?回京华城找赵馆主?”

王虎闷声道:“不了。赵馆主那摊子够他忙的,我想先去趟关外。当年我在黑风寨时,欠过一个兄弟的情,如今没事了,该去还了。”

众人聊着前路,苏轻晚坐在一旁听着,偶尔往韩立那边看一眼,见他正低头擦剑,追风剑的剑身映着火光,亮得晃眼。她忽然想起在青溪村时,他胳膊受伤还硬说“不碍事”,此刻倒觉得,这看似沉稳的少侠,也有不为人知的执拗。

半夜时,韩立守夜,忽听庙外有极轻的脚步声。他按住腰间的剑,悄声道:“谁?”

庙外没应声,却传来一阵极淡的血腥味。韩立起身往外走,只见月光下,庙门口躺着个黑衣男子,后背插着把短刀,已是气绝。那黑衣人的衣襟上,绣着个极淡的“凝血”二字。

“怎么了?”萧悦和王虎也醒了,抄着兵器走出来。苏轻晚怕出事,也跟在后面,见了尸体,下意识往韩立身后躲了躲。

韩立蹲下身,翻了翻黑衣人的手腕,那里有一圈极深的勒痕:“是被人灭口的。刀伤是要害,但勒痕更重,像是被擒后又遭了毒手。”

王虎皱眉:“难道是那三个头目?他们内讧了?”

萧悦却指着黑衣人的鞋:“你们看这鞋印,庙周围还有好几个,都往西边去了。怕是有人故意把尸体放这儿,引咱们往西追。”

韩立站起身,望向西边的山林。夜色里,山林黑沉沉的,像藏着无数眼睛。“不管是内讧还是引我们,这尸体出现在这儿,就说明他们离得不远。”他沉声道,“明日咱们改道往西,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往西而行。这一路愈发偏僻,山路崎岖,草木也渐渐变得杂乱。走了约莫半日,萧悦在前头喊:“有血迹!”

众人赶过去,只见路边的草上沾着点点暗红,顺着血迹往山林深处走,竟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山洞外有打斗的痕迹,地上散落着几枚凝血楼的令牌,还有两具黑衣人的尸体,死状都和昨晚那具一样,都是先被擒后灭口。

“看来真内讧了。”王虎踢了踢地上的令牌,“这凝血楼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树倒猢狲散不说,还自相残杀。”

韩立却觉得不对劲:“若是内讧,何必把尸体拖到咱们必经之路?又何必特意留着凝血楼的令牌?这更像是……有人故意做给咱们看的。”

他正说着,忽听山洞里传来极轻的呻吟声。众人对视一眼,萧悦抽出剑,率先往山洞里走。山洞不深,走了十来步,便见角落里缩着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穿着粗布衣裳,胳膊上有一道刀伤,正抱着膝盖发抖。

“你是谁?怎么在这儿?”萧悦问道。

少年吓了一跳,抬头看众人,眼里满是恐惧:“我……我是山下陈家村的,昨天被几个黑衣人抓来的……他们说要我给一个受伤的人喂药,后来他们打起来了,我就躲到这儿了……”

韩立走近些,见少年虽怕,却不像说谎,便放缓了语气:“那些黑衣人呢?”

少年指了指山洞深处:“往那边跑了……有三个人,都带着伤,其中一个好像中了毒,走得很慢……”

众人顺着少年指的方向看,那里有个更窄的洞口,仅容一人通过。韩立对王虎道:“你带着少年先下山,送他回陈家村,顺便问问村里有没有其他人被抓。”又对萧悦道:“咱们去看看。”

苏轻晚连忙道:“我也去!我懂些解毒的法子,说不定能帮上忙。”

韩立犹豫了一下,见她眼神坚定,便点了点头:“小心些。”

三人钻进窄洞,里面黑漆漆的,只能靠萧悦手里的火折子照明。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个天然的石室。石室中央躺着个黑衣人,脸色发黑,嘴唇发紫,正是凝血楼那三个头目之一的矮胖汉子——之前在青溪村,他被韩立挑飞了铁斧,胳膊上还留着伤。

矮胖汉子见有人进来,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猛地咳出一口黑血。“是你们……”他喘着气,眼里满是怨毒,“是沈绝……是他害我……”

“沈绝?”韩立皱眉,“就是那个高瘦男子?”

“是他!”矮胖汉子咬牙道,“老楼主死了,他想独吞凝血楼剩下的毒物……我不依,他就给我下了毒……还把我扔在这儿,想让你们来杀我……好让他坐收渔翁之利……”

萧悦冷笑:“你们自相残杀,关我们什么事?”

“他没安好心!”矮胖汉子急道,“沈绝知道毒经在你们手里……他想引你们来杀我,再趁机偷袭你们……他就在这石室附近藏着……”

话音未落,石室顶上突然传来一阵风声。韩立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从顶上跃下,手里握着软剑,直刺苏轻晚——正是那高瘦男子沈绝!

“小心!”韩立大喊一声,飞身挡在苏轻晚身前,追风剑出鞘,与软剑撞在一起,“当”的一声脆响,两人各退三步。

沈绝狞笑:“韩立,你果然来了!正好,把毒经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你以为你打得过我们?”萧悦也抽剑上前,与韩立并肩而立。

沈绝瞥了眼地上的矮胖汉子,又看了看韩立和萧悦,眼神阴狠:“打不过又如何?你们敢杀我吗?我知道凝血楼藏毒物的另一个地方,就在黑风山以北的‘毒沼’,那里有能让人变成傀儡的‘蚀心蛊’……你们杀了我,就永远找不到那里!”

韩立心头一沉。他本以为凝血楼已除,没想到还有毒沼这处隐患。蚀心蛊这名字他听过,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邪物,若真被沈绝用来害人,后果不堪设想。

“你想怎样?”韩立问道。

“很简单。”沈绝道,“放我走,再把毒经给我……我就告诉你们毒沼的位置。”

“你做梦!”萧悦怒道,“毒经岂能给你这奸贼!”

沈绝冷笑:“那你们就等着蚀心蛊泛滥吧!到时候江湖大乱,人人自危,都是你们害的!”

地上的矮胖汉子突然咳了几声:“别信他……他根本不知道毒沼的具体位置……那地方只有老楼主知道……他是骗你们的……”

沈绝眼神一厉,突然挥剑刺向矮胖汉子:“闭嘴!”

韩立见状,立刻挥剑阻拦。沈绝却趁机往后退,身形一晃,竟想从石室的另一个洞口逃走。萧悦眼疾手快,掷出手里的剑鞘,正中沈绝的腿弯。沈绝踉跄一下,韩立已追上前,追风剑直指他的后心:“站住!”

沈绝知道逃不掉,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拔开瓶塞就往地上倒。一股黑色的粉末撒在地上,瞬间冒出黑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后会有期!”沈绝的声音从黑烟里传来,等黑烟散去,他已不见了踪影。

韩立追到洞口,只看到一串模糊的脚印往山林深处延伸。“追不上了。”萧悦也赶过来,皱眉道,“这奸贼跑得倒快。”

苏轻晚走到矮胖汉子身边,见他气息越来越弱,便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他服下:“这是柳老先生配的解毒丸,能暂时压制毒性。”

矮胖汉子喘了口气,看向韩立:“多谢……我知道我罪该万死……但沈绝……他真的很危险……他手里还有半瓶蚀心蛊的虫卵……若是让他找到毒沼……”

韩立问道:“你知道毒沼大概在什么地方吗?”

矮胖汉子摇了摇头:“只知道在黑风山以北……具体位置……老楼主没说过……但他说过……毒沼附近有座‘望夫崖’……崖上有棵歪脖子树……”

话没说完,他突然头一歪,没了气息。苏轻晚探了探他的鼻息,摇了摇头:“毒性太深,没救了。”

韩立看着矮胖汉子的尸体,沉默片刻。沈绝跑了,还带着蚀心蛊的虫卵,毒沼的位置又只知道个大概,这无疑是新的隐患。

“接下来怎么办?”萧悦问道。

韩立道:“先回陈家村找王虎,再从长计议。沈绝中了柳老先生的‘七星针’余劲,内力紊乱,跑不远。毒沼的事也不能耽搁,咱们得尽快找到望夫崖。”

三人往山洞外走,苏轻晚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石室里的两具尸体,轻轻叹了口气。她原以为凝血楼倒了,江湖就能太平,却没想到,风波从未停歇。

回到陈家村,王虎已把少年送回了家,还从村民口中得知,这几日山下确实丢了好几个孩子,都是被黑衣人抓去的,怕是都成了试验毒物的牺牲品。

“这群畜生!”王虎怒拍桌子,“若让我抓到沈绝,定要他碎尸万段!”

韩立道:“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沈绝手里有蚀心蛊虫卵,又在找毒沼,咱们必须在他之前找到望夫崖。”他看向萧悦,“你熟悉地形,能不能查到望夫崖的位置?”

萧悦道:“黑风山以北我去过,但望夫崖没听过。不过我认识个跑商的朋友,他常年走北地,或许知道。我去给他捎个信,让他帮忙打听。”

“好。”韩立点头,“我们在村里等你消息。顺便问问村民,有没有见过沈绝的踪迹。”

接下来几日,众人在陈家村住下。王虎帮村民修补被黑衣人破坏的房屋,苏轻晚则给村里受伤的人送药,韩立则每日在村外练剑,心里却总想着沈绝和毒沼的事。

第三日傍晚,萧悦回来了,脸色有些凝重:“我问了我那朋友,他说黑风山以北确实有望夫崖,但那地方邪门得很——崖下就是毒沼,瘴气比黑风山的还重,而且进去的人,没一个能出来的。”

“那沈绝为什么还要找?”王虎问道。

“我朋友说,传闻毒沼里有‘解蛊花’,能解蚀心蛊的毒。”萧悦道,“沈绝中了老楼主的慢性毒——凝血楼的人都中了这毒,靠老楼主给的解药续命。老楼主死了,他没解药,怕是想找解蛊花来解毒。”

韩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找毒沼,既是为了蚀心蛊,也是为了给自己解毒。”

“那咱们去不去望夫崖?”苏轻晚问道,眼里有些担忧。

韩立沉吟片刻,抬头看向众人:“去。就算毒沼再危险,也不能让沈绝拿到蚀心蛊和解蛊花。否则他解毒之后,定会用蚀心蛊残害江湖,到时候就晚了。”

王虎立刻道:“我跟你去!”

萧悦也道:“算我一个。”

苏轻晚咬了咬唇:“我也去。我懂解毒和避瘴的法子,你们需要我。”

韩立看着她,见她眼神坚定,便点了点头:“好。但到了望夫崖,一切听我指挥,不许擅自行动。”

众人约定好,明日一早就出发去望夫崖。

当晚,韩立坐在村外的老槐树下,望着天上的月亮,心里思绪万千。从京华城到青溪村,从断魂崖到陈家村,一路走来,遇到了太多事,也认识了太多人。他原以为武当山的清修就是江湖,却发现真正的江湖,是道义,是担当,是明知危险,却仍要往前的勇气。

“在想什么?”苏轻晚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

韩立接过,打开一看,是几个热腾腾的麦饼:“你做的?”

苏轻晚点头,坐在他身边:“村里的阿婆教我的。明天要赶路,吃这个顶饿。”她顿了顿,轻声道,“望夫崖很危险,你……一定要小心。”

韩立看着她,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眼睛亮晶晶的。他突然想起在青溪村,她踮着脚等他们的样子,心里微微一动:“你也是。”

两人没再多说,就坐在老槐树下,听着村里的狗吠和风吹树叶的声音。远处的山林黑沉沉的,像藏着无数未知,但身边有彼此,便觉得没那么怕了。

第二日一早,四人背着行囊,往黑风山以北出发。前路依旧未知,危险也从未远离,但他们知道,只要同心协力,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江湖路远,道义在肩,他们的脚步,绝不会停歇。

往黑风山以北去的路,比来时更显荒僻。起初尚有樵夫踩出的小径,走了两日,连路径都没了,只剩齐腰深的野草与嶙峋碎石。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潮湿的腥气,远处山峦若隐若现,被一层灰绿色的瘴气裹着,看着便让人心里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