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423)心语心愿(第2页)
南南连忙摆手:“够了妈,还有剩的。”她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我上周把不用的辅导书卖给学弟了,赚了五十块呢。”
“傻孩子,那书留着以后复习用多好。”崔灿灿把两张崭新的百元钞塞进女儿手里,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在学校别省着,该吃就吃,听见没?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南南把钱攥在手心,低头看着桌上的空碗,没接话。灯光下,她手腕上的银色手链轻轻晃了晃——那是去年生日时,崔灿灿用加班攒下的钱买的,上面刻着小小的“南”字。
“妈,”南南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耳语,“我昨天……在图书馆看到一本画册。”
崔灿灿心里一动,连忙追问:“什么样的画册?是你喜欢的那个日本插画师的吗?”她记得女儿书桌上总放着几本画册,封面画着穿着蓬松裙子的少女,在星空下抱着吉他。
“不是,”南南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布上的花纹,“是中央美院的学生作品集,里面有个学姐画的城市系列,用了很多拼贴和综合材料,特别……特别有感觉。”她的眼睛里难得地亮起一点光,像暮色里突然划过的流星。
崔灿灿的心跳快了几拍,她想说“那你就多看看,说不定以后也能考上中央美院”,想说“妈支持你学画画,别担心费用”,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看画册别耽误学习,马上就要高三了,时间紧。”
南南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像被风熄灭的烛火。她低下头,把书包带又紧了紧:“我知道了妈。”
厨房里陷入沉默,只有墙上的石英钟在不知疲倦地走着。崔灿灿看着女儿垂落的眼睫,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钝钝地疼。她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些,明明想告诉她,有理想是多么好的事,就像小时候她举着蜡笔画的歪扭太阳,兴奋地说“妈妈我以后要当画家”时,自己眼里那毫不掩饰的骄傲。
“南南,”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犹豫,“妈跟你说件事……”
“妈,我该走了,”南南突然站起来,打断了她的话,“晚自习要迟到了。”她抓起桌上的书包,背带在肩上晃了晃,“鸡蛋很好吃,谢谢妈。”
崔灿灿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像颗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的枣核。她看着女儿快步走到玄关,弯腰换鞋,白色的运动鞋鞋带系得有些松,鞋尖沾着点泥土。
“路上小心,”她追到门口,看着女儿瘦小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到了学校给妈打个电话……”
回答她的只有楼梯间里渐远的脚步声,和傍晚归巢的麻雀在电线上叽叽喳喳的叫声。
崔灿灿站在敞开的门口,晚风吹进来,带着凉意,把她额前的碎发吹得乱舞。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照亮了墙壁上剥落的油漆和角落里积灰的蜘蛛网。她慢慢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来,围裙上的面粉蹭在了深色的裤子上,像落了层薄薄的雪。
餐桌上的搪瓷碗还没收拾,两个煎蛋的位置空了出来,碗底残留着一点金黄的油渍。她想起南南刚才说起画册时,眼里那转瞬即逝的光亮,想起自己脱口而出的“别耽误学习”,心脏像被浸在冰水里,又酸又涩。
她不是不知道女儿喜欢画画,从小学开始,课本空白处就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小人儿;她也不是不记得女儿曾经指着电视里的美术生说“妈他们可以去好多地方写生”;可当现实的压力像潮水般涌来,当看到女儿试卷上下滑的名次,当听到周围人讨论“学艺术没用”“文化课好才是硬道理”,那些支持的话语就被她硬生生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墙上的石英钟指向七点半,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远处的霓虹灯透过香樟树叶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崔灿灿慢慢站起来,走到厨房收拾碗筷,水龙头流出的冷水溅在手上,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