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青婷 作品

第8章 (468)尚朝经历

张南南攥着那枚磨得发亮的铜钥匙,指腹蹭过上面模糊的花纹时,总觉得像在摸阿才家灶台上的铁钳——都是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凉。他跟着崔灿灿穿过城门洞时,额头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城门守卫正斜着眼打量个挑柴的老汉,手里的鞭子往地上抽得“啪”响:“进城税涨了,不知道?再磨蹭把你柴火掀了!”老汉佝偻着背往怀里掏铜板,指缝里还沾着灶灰,像极了当年阿才娘往灶膛添柴的模样。

“别多看。”崔灿灿扯了把他的袖子,声音压得低,“尚朝的规矩,官字两张口,咱们这些外来的,少惹事。”

南南哦了一声,目光却被城墙根的乞丐勾了去。那乞丐少了条腿,怀里抱着个破碗,碗沿豁了口,和当年南南家那只装桂花蜜的粗陶罐一个模样。有个穿锦缎的公子哥儿骑着高头大马从旁边过,马蹄溅起的泥点子正好落在乞丐碗里,那公子却连眼皮都没抬,只催着马夫:“去醉仙楼,晚了李大人该等急了。”

“那是吏部侍郎家的三公子。”崔灿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往路边让了让,“上个月有个卖菜的不小心撞了他马,被打断了腿,现在还躺在城外破庙里。”

南南的手猛地收紧,钥匙硌得掌心发疼。他忽然想起沈青梧那把短刀,在阿才家木箱里偶尔闪过的冷光——原来无论哪个世道,拳头硬的人总比道理管用。

进了城更觉热闹。绸缎庄的伙计站在门口吆喝,声音比张老虎家的马夫还亮;卖糖画的摊子前围了群孩子,叽叽喳喳的,像极了当年阿砚举着糖画跑的模样。可转过街角,就看见两个差役正把个妇人的摊子往地上掀,筐里的菱角滚了满地,那妇人抱着差役的腿哭,发髻散了,钗子掉在泥里:“官爷行行好,这是我家娃的救命钱啊!”

“救命钱?”胖差役踹开她,往嘴里塞了颗蜜饯,“王老爷的公子要办生辰宴,买你的菱角是给你脸了,还敢讨价还价?”

南南的脚像被钉在原地。他想起那年在市集,张老虎的人抢他们的菱角,沈青梧踹开那汉子时,也是这样带着股不容分说的劲。可现在,没人来踹开这些差役。

“走了。”崔灿灿硬拉着他往前走,“这种事天天有,管不过来。”她的手有些凉,攥着他的胳膊发紧,“咱们是来寻亲的,不是来惹祸的。”

寻亲。南南想起临行前,崔灿灿从箱底翻出的那封信。信纸泛黄,上面的字迹却挺秀:“见字如面,吾儿南南,若你有幸看到此信,可来尚朝都城,寻城东槐树巷沈记布庄……”末尾的落款是“沈青梧”。

沈青梧。这个名字像颗火星子,落在记忆的柴堆上,“轰”地燃起一片暖。他总记得那人翻下墙头时,青色劲装沾着草屑,短刀上的鲨鱼皮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却在看见他们时,嘴角扯出点温吞的笑。

“沈先生……真的是我爹?”他问过崔灿灿。那时她正往包袱里塞干粮,闻言手顿了顿,眼里的光暗了暗:“信上是这么写的。”

穿过两条街,空气里飘来脂粉香。青楼的姑娘们倚在二楼栏杆上,手帕往楼下抛,笑声脆得像碎银。有个穿青衫的书生被缠得脸红,慌慌张张往巷子里躲,却被个姑娘拽住了衣袖:“公子留步,小女子给您弹支曲儿?”

“那是‘醉春楼’。”崔灿灿往另一边指了指,“咱们要去的槐树巷在那边,离着远。”

南南却盯着那书生的背影出神。那青衫和沈青梧的劲装颜色很像,只是料子更软些。他忽然想起阿才娘说的,沈先生常去买伤药,老大夫说他是走镖的。走镖人怎么会写那样挺秀的字?又怎么会在都城开布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