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夜 圣子境：祭雪窟

京城这场鹅毛大雪，已经十天未停了。明德殿前，尸横遍地。有宫女、有内监，更多的是全副武装的内廷护卫。

这刺客尤其与众不同，她不像的别的行刺之人，要么在皇帝出巡时半途偷袭，要么秘密潜入后宫暗中行事。她只身一人，没有夜行的披挂，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穷人家主妇装束，手持一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宝剑，在飞雪连天的正午时分来到皇宫门前，不发一言地向里面直闯而去。

禁卫军自然不会答应，几声呵斥不住，一拥而上要将她拿下。可没想到这名妇人身手好生了得，数十名禁卫军转眼之间便全部命丧她剑下。在清除掉门前阻碍后，她身法轻盈地跃过高耸的宫墙，向深宫大殿之内便闯。

驻守在大殿前的内廷总管看出这妇人武功极高，待她靠近便命安排在殿前及左右的弓箭手万箭齐发，怎么也该要了她的性命。可没想到的是，密集的箭矢对持剑妇人根本毫无作用，妇人的身形简直如同雷霆般迅捷，只是左躲右闪就轻松地越过了四下里的箭雨。刹那间闯进弓箭手队伍中，一顿横剑砍杀，只留下阵阵哀嚎。

随后，禁卫军、大内侍卫如潮水般涌来，试图阻止持剑妇人再往前走，却丝毫没有减慢她向前的速度。

就这样，持剑妇人一路斩杀，遇到的不论是禁军还是宫人，一律不留活口。一直杀到了明德殿的正门前，这才停下了脚步。她似乎知道皇帝此时正在这座宫殿之内，无视四周将她团团包围却又不敢上前的禁军，抬起手中几乎卷了刃的宝剑，指着宫门，眼中满是忿恨。

“混蛋皇帝，你给我出来！”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里透着决绝和犀利。鲜血从剑尖不断滴落在积雪之上，逐渐显出一朵娇艳盛开的红梅。但没有人留意这唯美之景，也许是因为杀戮近在眼前。

又或许，漫天的乱琼碎玉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而从他们眼中看到的，只有恐惧。

随着开启沉重大门的“吱扭”声响过，一位身穿黄袍、满鬓斑白的老人走出了明德殿的大门，顶着风雪站在持剑妇人面前，两人四目相对。

“林儿，是你吗？”老人的语气沧桑凝重。

“枫郎？你是枫郎？”持剑妇人声音有些颤抖，手中的剑也微微摇晃起来。

两人眼中不约而同闪过一丝激动的光芒，如同久别重逢的眷侣——不，他们不是“眷侣”……

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那天也是飞雪漫天，大地银装素裹。一名浑身伤痕累累的中年将领正骑着战马落荒而逃，在他身后数十名敌军骑兵紧追不舍。好在中年将领的坐骑是匹宝马良驹，才没有被追上。但由于慌不择路，中年将领跑到了山崖前的一条死路，前面是悬崖绝壁，眼看无路可去，后面追兵又紧随而至，他在绝望之际马跃山巅，结果一头栽下了深涧。

等他再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山洞之中。旁边篝火映目，一位少女正向火中添柴。朦胧中就见那少女穿着一身朴素长衫，没有任何点缀，但身材苗条如丝，脸庞清秀可人，约莫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那位少女发现军官醒来，赶忙走过去让他不要乱动。

“这位姑娘请了，是你救起在下？”中年军官拱手问道。

少女微微一笑，“你是军前的将领吧？我是在山谷下老树边的雪坑里发现的你，你的战马摔死了，你倒是福大命大。不过看你身上多处带伤，还是躺下多多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