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女几山(书中的主人公我,为阿风)(第2页)
我目眦欲裂,热血瞬间冲上头顶!几乎想也没想,用尽全力将手中湿透沉重的布囊水盾,朝着半空中那只可怖的毒鸟狠狠砸了过去!“滚开!”
布囊带着风声和水汽呼啸而去。那鸩鸟显然没料到会遭遇攻击,猛地发出一声更加尖锐刺耳的惊叫,巨大的翅膀慌乱地拍打,掀起一股腥臭的狂风,险险地避开了砸来的重物。布囊“噗通”一声落入水潭,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
鸩鸟被彻底激怒了!它猛地拔高,盘旋一圈,黄褐色的竖瞳锁定了我,充满了怨毒与暴戾。它发出一连串更加急促、更加疯狂的尖啸,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攒射而来!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那音波依旧震得我头脑嗡鸣,眼前阵阵发黑,胸口烦闷欲炸!几片闪烁着不祥蓝紫光芒的绒羽,随着它愤怒的振翅,飘飘悠悠地朝我落下!
“阿风!”身后传来风影惊恐万状的嘶鸣!
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猛地就地一滚,狼狈不堪地躲向旁边一棵粗壮的古树之后。动作虽快,左肩衣袖仍被一片飘落的蓝紫色绒羽轻轻擦过。嗤——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厚实的棉麻布料竟如同被强酸腐蚀,瞬间冒起一缕刺鼻的青烟,破开一个焦黑的洞!肩头皮肤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痛!
鸩鸟见我躲开,尖啸更厉,作势欲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风影动了!它没有冲向毒鸟,而是如同离弦之箭,朝着空地另一侧那片茂密的灌木丛疾冲而去!马蹄踏地,发出沉闷急促的巨响,瞬间吸引了鸩鸟的注意。毒鸟那充满杀意的竖瞳立刻转向了那道枣红色的闪电。
趁此间隙,我强忍着肩头的剧痛和脑中的轰鸣,连滚带爬地扑到那只抽搐的幼麂身边。小家伙气息微弱,身体冰凉,脖颈处的青黑正快速扩散。我飞快地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割开它沾染毒羽处的皮毛,乌黑发臭的血立刻涌了出来。我用力挤压伤口,试图排出更多毒血,又撕下干净的内襟布条,沾着旁边尚未被污染的泥土(不敢碰那潭毒水),用力擦拭伤口,尽可能去掉残留的毒羽碎屑。幼麂发出微弱的哀鸣,身体抽搐得更厉害了。
鸩鸟被风影引开片刻,发觉上当,愈发狂怒!它放弃了追逐风影,巨大的翅膀卷起腥风,竟直直朝我俯冲下来!那漆黑的利爪张开,如同死神的钩镰,目标正是我的头颅!
死亡的气息当头罩下!我甚至能看清它喙边滴落的、泛着诡异光泽的粘液!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脑中一片空白……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
咻!咻!咻!
数道破空锐响撕裂空气!几块拳头大小、棱角分明的坚硬玉石,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无比地从侧后方射来,带着惊人的力道,狠狠砸向俯冲而下的鸩鸟!
砰!砰!
石块重重砸在鸩鸟的翅膀和胸腹上!玉石碎裂,鸩鸟发出一声痛苦而暴怒的厉啸,俯冲之势被打断,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狼狈地翻滚了一下,几片闪烁着毒光的羽毛凌乱飘落。
是张伯!他不知何时竟冒险跟了出来,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的雾霭边缘,老脸涨红,气喘吁吁,手中还抓着一块待投的石头,手臂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着。他嘶声吼道:“畜生!滚回你的毒云涧去!”
鸩鸟挨了重击,又见有人增援,盘旋了两圈,那双黄褐色的竖瞳在我们身上来回扫视,充满了怨毒与不甘,最终发出一声长长的、如同诅咒般的凄厉长鸣,猛地振翅,拖着略显不稳的身形,冲入更高处浓得化不开的雾霭之中,消失不见。那令人心神俱裂的邪音,也渐渐远去,终不可闻。
空地上一片狼藉,死寂得可怕,只有幼麂微弱痛苦的喘息声,以及风影奔回我身边时沉重的鼻息。我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树干,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左肩的灼痛和脑中的嗡鸣尚未平息,心脏狂跳得如同要破膛而出。
张伯踉跄着走过来,脸色依旧惨白,看着地上垂死的幼麂,又看看我肩头被腐蚀的破洞和灼伤的皮肤,重重叹了口气:“唉……这鸩鸟的毒……霸道啊。这幼崽……怕是……”
我低头看着怀中小小的生命,它温热的身体在我臂弯里微弱起伏,脖颈处被我简单处理的伤口依旧泛着青黑,那断气的“嗬嗬”声如同钝刀割心。它湿润的大眼睛半睁着,里面倒映着上方被雾气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充满了对生的懵懂渴望。我不能放弃!
“老丈,”我抬起头,声音因紧张和刚才的嘶吼而沙哑,“您刚才说‘毒云涧’?那鸩鸟的巢穴?您知道在哪?”
张伯闻言,眼中瞬间布满惊惧,连连摆手摇头,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脸上:“后生!你疯了不成?!那地方是绝地!毒气弥漫,寸草不生!连墨影豹都不敢靠近!去就是送死!这幼崽……是山里的灵物,命该如此……”
“命不该如此!”我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它命不该绝于毒鸟之手!老丈,告诉我方向!鸩鸟之毒,其巢穴附近必有克制之物!这是天地平衡之理!《百草经》里提过,‘至毒所生,七步之内必有解’!”我并非完全胡诌,古医书确有此论,只是此刻用来坚定自己和说服张伯。
张伯看着我眼中近乎执拗的火焰,又看了看我臂弯中气息奄奄的小兽,嘴唇哆嗦着,老眼中挣扎之色剧烈翻腾。最终,他狠狠一跺脚,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指向更高处雾气最为浓重、山势也最为险恶狰狞的东北方向:“往……往那边!翻过前面那道‘断魂梁’,下到最深的谷底……雾最浓、石头都发黑发臭的地方……就是毒云涧!祖宗啊……”他痛苦地闭上眼,“老头子可什么都没说!”
“多谢!”我沉声道,小心地将幼麂轻轻放在地上铺开的干枯落叶上。它小小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呜咽。风影立刻凑上前,用温热的鼻息轻轻触碰幼麂的额头,发出低低的、安抚般的嘶鸣。
“风影,守好它!等我回来!”我用力抱了抱它强健的脖颈。风影的大眼睛深深地看着我,里面充满了担忧,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前蹄稳稳踏在幼麂身旁,如同一个忠诚的哨兵。
不再犹豫,我抓起地上散落的几块棱角锋利的碎石揣入怀中,又将水囊重新灌满山泉(刻意避开了那潭毒水),深吸一口气,朝着张伯所指的那片被死亡气息笼罩的东北方向,头也不回地扎入了翻滚的浓雾之中。
翻越“断魂梁”的过程,如同在噩梦中跋涉。雾气浓稠得如同凝固的灰白色胶质,沉重地压在口鼻之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黏腻的窒息感。脚下的岩石逐渐变了颜色,不再是温润的青玉,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夹杂着暗红纹路的深褐或墨绿,表面湿滑冰冷,覆盖着一层滑腻腻的苔藓,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硫磺、腐朽物和某种甜腻腥气的怪味。空气仿佛凝固,鸩鸟那令人心悸的尖啸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死寂般的压迫感,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得异常清晰、沉重。越往下走,光线越是昏暗,雾气仿佛吸收了所有光亮,周遭只剩下模糊扭曲的轮廓,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大魔怪。
不知在湿滑陡峭、怪石嶙峋的山道上挣扎攀爬了多久,脚下突然一空!我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沿着一个极其陡峭、布满碎石的斜坡急速向下滑坠!碎石和泥土在身下飞溅,我只能徒劳地用手臂护住头脸,任凭尖锐的石棱刮擦着身体,火辣辣的疼痛从各处传来。砰!后背重重撞在一块凸起的硬物上,剧痛袭来,翻滚终于停止。我瘫在冰冷的碎石堆里,剧烈地咳嗽着,口鼻中全是浓雾和尘土那令人作呕的味道。
勉强挣扎着撑起身体,环顾四周,心猛地沉了下去——这里就是谷底了,毒云涧!
眼前景象,宛如地狱的角落。浓雾在这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绿色,沉滞得几乎无法流动。视线所及,一片死寂。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一些低矮扭曲、颜色发黑的灌木丛,枝叶稀疏,形态狰狞,如同垂死挣扎的手臂。地面是粘稠的黑色淤泥,间或裸露着暗红、深褐、墨绿等令人不安的岩石。最刺目的是那几处零星分布的水洼——水面漂浮着厚厚的、油腻腻的彩色泡沫,散发着比之前浓烈十倍的、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腻腥臭!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毒气,肺腑灼痛。
鸩鸟的巢穴在哪儿?解药又在何处?我强忍着眩晕和呕吐感,挣扎着在滑腻的淤泥和嶙峋怪石间搜寻。目光扫过那些散发着毒气的彩色水洼,扫过扭曲的枯木……忽然,在谷底最深处、雾气几乎凝成实质的崖壁下方,一片相对干爽的黑色石台上,我看到了它!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巢”,更像一个用无数枯骨、扭曲的黑色树枝和大量闪烁着幽蓝、深紫光泽的毒羽,胡乱堆积、黏连成的巨大而污秽的“冢”!枯骨中依稀可辨兽类的头骨、鸟类的翅骨,甚至……一些细小的、难以辨认的骨骸。冢的周围,散落着更多颜色妖异的鸩鸟羽毛,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之圈。整个“冢”散发出的浓烈死亡与怨毒气息,几乎让我窒息。
这就是孕育那剧毒邪鸟的温床!解药呢?天地生毒,亦必生克!我强忍着内心的强烈不适和阵阵眩晕,目光如鹰隼般在巢穴周围寸寸搜索。黑色的岩石,粘稠的淤泥,扭曲的枯木……突然,我的目光定格在离那污秽骨羽冢不到十步远的一处石缝里!
那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黑色岩壁,竟顽强地生长着一小簇植物!不过巴掌大小,茎秆纤细柔弱得仿佛一碰即断,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病态的苍白。顶端却顶着几朵极其微小、但颜色却纯净得不可思议的白色小花!花瓣细碎,如同最纯净的冰雪雕琢而成,在这片被毒瘴笼罩、色彩污浊的死亡之谷里,这抹微小而倔强的白色,像黑暗中骤然点亮的一粒星火,纯净得不染丝毫尘埃,与周遭的污秽毒氛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是它!一定就是它!《百草经》中模糊记载的“生于至秽,其花如雪”的解毒圣品——净尘花!狂喜瞬间冲上头顶,压倒了所有不适!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散落的毒羽,靠近那石缝。越是靠近,越能感觉到那小花散发出的微弱却极其清冽的气息,如同沙漠中的一缕甘泉,让灼痛的肺腑都为之稍稍一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