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诛心劫(第3页)

琅嬅闻言,惨笑愈深:“静养?皇上……您是真不知,抑或佯装不知?臣妾此时,所需……岂是这一方静室?”

“臣妾所求……是真相!是公道!是害我至此、图戕皇嗣的元凶……伏诛!此口冤气不出,心头利刃不拔,臣妾……焉能静养?不过……苟延残喘,备受煎熬而已!”

皇上为其目光所灼,心头一窒,深吸一气,决然道:“好!你求真相,朕便予你真相!朕适才于养心殿已决,既撬不开一个江与彬,那便太医院众人,内务府采办芝麻的太监,长春宫小厨房一应人等……凡涉此案毫末者,尽数锁拿,下慎刑司!严刑鞫问!朕不信,这铜墙铁壁,当真密不透风!必有人吐实!”

此言一出,长春宫上下噤若寒蝉。琅嬅猛地攥紧染血丝帕,欲挣扎坐起,却力竭跌回枕上,喘息愈急:“慎刑司……拷问……皇上!事已至此,您还要……舍近求远,大海捞针么?!”她泪光汹涌,死死盯住皇上,“那娴妃……乌拉那拉氏!她……方是包藏祸心,其意昭昭!臣妾有孕之时,彼以协理六宫、不敢擅专之名,行日日搅扰之实!事无巨细,桩桩件件,皆来‘请示’!晨昏定省,较钟漏尤准!名曰恭敬,实则扰我安胎!臣妾几番……强撑精神应对,片刻难宁!她……分明存心,不令臣妾静养安胎!此岂非可疑?此……岂不足见其蛇蝎心肠?!”

皇上为其骤然指控所惊,眉峰紧锁:“娴妃?朕当时问你!是你亲口对朕言,娴妃勤谨,乃你自身闲不住,方览账册!彼时何不言?!”

“臣妾……臣妾如何敢言?!” 琅嬅泪水滚滚而落,混着唇边残血,凄绝如斯,“若言……皇上您……必撤其协理之权!然六宫之中,环顾左右,又谁堪接手?纯妃?嘉妃?彼等……孰是臣妾可全然托付之人?纯妃耳软,易为下所蔽;嘉妃根深,盘根错节…臣妾……焉知非引狼入室,遗祸更深?!此其一也!”

她喘息片刻,声愈低而愈锐:“其二……臣妾更惧!惧臣妾一旦道破,她……于君侧,只消轻飘飘数语……‘皇后多疑善妒’、‘难容妃嫔勤谨’、‘病中多思,杯弓蛇影’云云……皇上!您……焉知不为其所惑?届时,臣妾恐反坐……昏聩之名啊!”

“你……你……”皇上戟指琅嬅,指尖因震怒微颤,面罩寒霜,“琅嬅!在你心中……朕竟是此等……昏聩不明,轻信谗言,连发妻亦护持不住的庸主、不堪托付、不足信赖的夫君么?!” 帝王威严与夫婿尊严同遭重创,怒火瞬息间再次焚尽了怜惜。

“你既知其可疑,彼时便该直言!朕自当详查!其时案发未久,人证物证或可保全,蛛丝马迹或未湮灭!朕自有明察之能!然你呢?” 皇上声调陡扬,挟雷霆之怒,“隐忍不发,坐失良机!数月荏苒,几多人证记忆模糊?多少物证恐已湮没?痕迹早荡然无存!今你沉疴难起,缠绵病榻,方骤翻旧账,指控娴妃!”

他逼前一步,目光如刀,直刺琅嬅眼底:“你教朕……如何取信?!焉知你非病中昏聩,神思错乱,因久病生怨,迁怒于人?!抑或……眼见投毒一案陷于僵局,真凶难觅,便捕风捉影,攀诬构陷,欲借朕之手,除你素日忌惮之人?!琅嬅!你告朕!你此刻所言,是明察秋毫之洞见,抑或……穷途末路的攀咬?!”

“皇上——!” 琅嬅为这诛心之论刺得肝肠寸断,气血逆涌,倏然又是一口暗血呕出,罗裳尽赤。

眼前骤黑,浑身气力尽泄,瘫软榻上,唯余断断续续、泣不成声的呜咽,她绝望凝视眼前这既熟稔又陌生的九五至尊,恍有深渊骤现,瞬息吞噬了彼此最后一丝情分与信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