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猛虎在柙,亦可驱驰(第2页)
这才转向齐汝,眸光却仍系于永珹微颤的脊背:“齐太医,永璇脉息如何?”
齐汝躬身,药箱铜活页铮然作响:“回娘娘,紫雪丹已化入参汤灌服,痰热暂平。若能移驾娘娘宫中,以玉泉山水煎茯苓定心汤,佐以冰片敷涌泉穴,旬日可望转圜。”
魏嬿婉颔首,将永珹轻推向前:“劳烦太医再诊视永珹伤势…额上磕出偌大一个肿包。”
齐汝遂自羊脂玉盒中剜出琥珀膏脂,细细敷于永珹额际,“阿哥慎避汤水,日敷此白玉生肌散,淤血自随清风化。”
魏嬿婉颔首,鬓边累丝金凤衔的东珠微微摇曳:“有劳齐太医。澜翠,送齐太医。春婵,裹紧八阿哥的貂裘,莫教风吹着。”
待锦缎襁褓稳妥拥入春婵怀中,她方转向金玉妍:“太后恩旨虽降…此间终非久留之地。”
“好...好...好...走罢,快走罢!”金玉妍连声应道。
然见魏嬿婉旋身欲行,她犹自挣扎起来,足下踉跄追出数步。皲裂的赤足踏于积雪,绽开点点红梅似的血痕。永珹闻声,肩头微颤,欲要回顾,却听风雪中炸开一声凄厉的嘶吼:“别回头!永珹——!”
“今日跨出此门!你颈上生的便是令妃娘娘胎里带来的头颅!”
“敢回头——”
“我即刻触柱而亡!”
雪霰飒飒击打窗棂,永珹齿关紧咬,终将呜咽尽化喉间寒冰。小小身躯挺得笔直,一步踏碎三寸积雪,再不回顾。
待回到永寿宫中,但见暖阁深处悬着联珠帐,一派融融春意,与外间风雪恍若隔世。魏嬿婉轻移莲步至暖炕前,俯身以手背贴了贴永璇滚烫的额头,遂低声向春婵细嘱:“仔细守着,隔半个时辰便用温水浸了软巾,与他拭一拭手心足心,莫叫汗闭住了。参汤要温着,若醒了,先喂两匙米油垫底,再徐徐进药。” 春婵垂手恭立,一一应了。
安置妥帖,魏嬿婉方引着永珹至外间紫檀雕花榻上坐了。宫娥捧上缠枝莲纹粉彩盖碗,她只略沾了沾唇便放下。目光落在永珹犹带稚气却强作镇定的脸上,静默片刻,声音便似浸了温水般柔缓下来:“永珹,今日你声声唤我‘额娘’,我岂不知你心?无非是欲安你生母之心,叫她晓得你在此间有人看顾周全。于外,这般称呼,原是礼数体统所系,自然使得。私室之内,你若唤我一声‘令娘娘’,亦无不可。亲疏远近,原不在虚名。”
岂料永珹闻言,霍然起身。石青色的袍角扫过光滑如镜的金砖地,端端正正跪在魏嬿婉面前,脊梁挺得笔直如青松幼枝。抬首时,目光灼灼:“额娘此言差矣!儿臣既已双足踏入这永寿宫门槛,便早将身家性命看得分明——从今往后,这条命,便栓在额娘殿前的朱柱之上;这颗心,便只朝向额娘座前的明灯!无论额娘心中视儿臣为何物,是瓦砾抑或珠玉,在儿臣这里,您便是生我、养我、予我血脉骨肉的亲额娘!儿臣,就是您亲生的骨血!”
魏嬿婉不再多言,只将那春葱似的柔荑,轻轻拂过永珹粉嫩的小脸儿,温言款语道:“好孩子,且随澜翠安歇去罢。明儿个还要尚书房进学,最是耽误不得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