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六 作品

第175章 老叟牵猴闹事哗,三绳异法各擒拿(第3页)

永珹会意,躬身回禀,声音渐次低去:“儿臣斗胆揣测圣意。此三桩事,其一,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金氏血崩之祸,全然归咎于纯妃娘娘‘协理六宫、调度无方、失于照应’,而圣驾‘及时’亲临,方‘挽回’金氏性命于垂危。此举既全了皇阿玛‘慈父’之心,又将天大的不是轻轻巧巧推了出去,保全了‘仁’字。”

“其二,当众褒扬额娘慈心,肯抚育儿臣与八弟,一则彰其自身‘怜子’乃本心所系,二则亦是借额娘之德,遮掩…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更借此宽宥了儿臣昔日狂悖之言,显其仁厚。至于其三……”永珹声音几不可闻,“擢升娴妃娘娘为贵妃,协理六宫。此一举,前两件恐是‘情非得已’之策,而这第三件,或是对前两桩‘不得已’之事的无声‘回敬’,亦是……对额娘您,分一分权柄,以示制衡之意。”

永珹言毕,语音渐悄,忽见他双膝一软,直挺挺跪倒在魏嬿婉面前:“儿臣今日之言,虽窥得几分圣心,然细细思之,终是连累额娘了!若非当日儿臣无知狂悖,口出怨怼,何至令皇阿玛今日对额娘亦起权衡掣肘之心?此皆儿臣之过,儿臣百死莫赎!”

魏嬿婉见他如此,忙不迭伸出纤纤玉手,亲自俯身将他搀扶起来。那柔荑带着暖意,落在永珹微凉的手臂上。她口中温言道:“好孩子,快起来!地下寒气重,仔细冰着了膝盖。”

她拉着永珹复又坐回榻上:“你我既已为母子,便是荣辱与共。何来‘连累’二字?日后切莫再行此大礼,更休提什么死罪不赎。”

正说着,澜翠已领着两个小宫娥,轻手轻脚地将一张填漆戗金海棠小炕桌安放在榻上。旋即,几个掐丝珐琅莲瓣纹的食盒揭开,露出内里几样精巧小菜:一碟胭脂鹅脯,切得薄如蝉翼;一碗清炖火腿鲜笋汤,汤色澄澈,香气袅袅;并一笼刚出屉的银丝卷,蓬松雪白。当中一盅热气腾腾的鸡茸粥,米粒熬得开了花,茸茸的鸡丝融入其中,点缀着几粒碧绿的葱花,看着便觉暖胃。

魏嬿婉亲自执起一双银镶乌木箸,拣了一箸清爽的拌莴笋丝,轻轻放入永珹面前的甜白釉小碟中,柔声道:“折腾了这半日,想是腹内早空了。且先用些清淡的垫补垫补,那粥还烫,略凉一凉再用。”

她看着永珹顺从地拿起小匙,方又缓缓续道:“你道那耍猴的伶人,为何有的猴儿颈上拴着细细的金链,温言软语哄着便肯翻筋斗;有的却须得用上粗硬的铁索,皮鞭悬在头顶才肯动弹?非是猴儿天生贵贱有别,乃是因它各自的性情、来历、乃至过往的驯养之法,早已刻在骨子里。驯猴人若是不察,一味只用强鞭或是只给甜枣,不是逼得猴儿发狂撕咬,便是纵得它野性难驯,反噬其主。故此,高明者必得先细察其性,知其畏何、喜何、所求为何,再施以或紧或松、或恩或威的栓法,方能令其俯首帖耳,做出那灵巧讨喜的百戏来。”

“这宫闱之中,上至君王,下至仆婢,行事待人,莫不暗合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