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六 作品

第187章 弈局刍狗窥贵胄,霜锋眉角睨毡乡(第2页)

晨省既罢,众妃袅娜散去。拜尔葛斯氏与湄若联袂而行,环佩珊珊,穿朱门,绕曲廊,行至宫苑深处草木扶疏之处,不约而同驻足。回眸望去,翊坤宫那巍峨殿宇之上,金灿灿的琉璃瓦顶在秋阳下灼灼生辉。

“部族头人之女,哪个不是弓马娴熟、胸襟阔达之辈?平纷争,御强敌,皆为本分。岂似此间,终日困于这金丝樊笼,调弄些茶香墨韵,便自以为尽了本分?” 拜尔葛斯氏轻轻一哂,点翠钿子映着秋阳,流泻出清冷的光华。

湄若闻言,侧首莞尔,“姐姐说的是。皇后娘娘性子刚硬,御下严苛,一饮一啄,分毫必较,…行事倒是‘明火执仗’,如刀劈斧斫,纵有棱角,亦算担得起‘光明磊落’四字。强横是真,却也少了些弯弯绕绕的阴私。”

“倒是永寿宫那位主位娘娘,其行止做派,真真叫人不敢恭维。不过膝下承欢两位小阿哥,便似得了天授的符节,晨昏定省之际,三句话不离‘永璇如何’。那稚子天真,竟被她视作攀天的云梯,恨不能立时捧上九霄,邀功媚上之心,”她轻轻摇首,“也忒露骨了些。”

“正是这话!” 拜尔葛斯氏从鼻端逸出一声极轻的冷哼:“何止是露骨?简直是‘汲汲于营营,戚戚于得失’!瞧她那副形容,倒似那孩子是她耗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攀附上的救命稻草,须臾离不得口,一刻放不下心。将天家骨血当作晋身邀宠的筹码,这等吃相,未免过于急切龌龊,全然失了体统尊贵!又若不是她从中挑拨生事,皇后娘娘何至于此……”

“汉人就是忒重这些机巧营谋,满心里装的尽是曲径通幽的算计!若非累世簪缨的根基,那根基浅薄些的,一朝得势,便只知钻营取巧,恨不能将一分好处掰成十分来用,连孩子也要算进这‘一本万利’的账本里去。身边那些个巧舌如簧、惯会看人下菜碟的奴才,也尽学了主子的轻浮作派,行止无状,尽是些市井油滑,上不得高台盘!”

湄若微微颔首,素手轻抚过路旁一丛犹带露珠的秋菊,叹道:“这般行事,终非长久之道。孩子本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如今倒成了她争宠固位的利器,可怜复可叹。咱们草原女儿,行事但求一个‘光风霁月’,胸襟坦荡,仰不愧于长生天,俯不怍于莽莽原野,何曾屑于这等‘曲径通幽’、‘口蜜腹剑’的勾当?纵使位份尊荣,若失了这份天然的本真与根基,汲汲营营于微末得失,纵然九重宫阙,终究是……落了下乘,徒惹人笑罢了。”

永寿宫深处,鹅梨帐中香自博山炉内袅袅逸出,丝丝缕缕,氤氲缭绕,漫过紫檀嵌螺钿炕几,将一室熏染得愈发静谧。魏嬿婉斜欹于锦绣靠枕之上,曼声道:“澜翠,且将门户阖了。”

澜翠低低应了句“是”,莲步轻移,至朱漆描金门前,素手轻推,那雕琢缠枝莲纹的门扇便悄然合拢,顿将外间光影与声息尽数隔绝。沉重的黄铜门闩铿然落下,将这方寸天地锁入一个唯属主仆三人的幽邃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