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六 作品

第203章 启眸乜问痴立客,何故魇魇忘晨昏

魏嬿婉身着杏子红绫寝衣,半偎于锦茵绣褥之间,云鬟半堕,一缕鸦鬓慵慵垂落腮畔,衬得玉颜愈发莹润生辉,娇慵之态,宛若春睡海棠。闻得帘外声息,她双眸未启,只从喉间逸出一叹,带着三分睡意:“罢了,着他进来。”

珠箔微动,进忠躬身入内。甫一抬眼,那烛影摇红之下,软烟罗帐半垂,美人横陈,罗襦轻掩,一段风流媚态直撞心旌。心头那簇焚原的怒焰,竟似遭冰泉倾泻,“嗤”地一声,连烟带烬俱熄。足下如生根,僵立于离榻数步之遥,只觉喉间发紧,目光胶着于那片旖旎春色,竟忘了进退。

魏嬿婉似有所感,缓缓启眸,眼波尚噙着未散的朦胧水雾,懒懒乜他一眼:“痴立着作甚?可是魇住了?近前回话。”

进忠方如梦初醒,喉结微动,依言趋至榻前,单膝点地蹲伏下来,视线堪堪与之平齐。他仰面,目光灼灼,直欲探入她眼底,声线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奇异的暗哑:“奴才斗胆,敢叩问主儿……前番在奴才跟前,主儿是如何剖白的?可是亲口言道,与那凌侍卫,半分瓜葛也无?”

魏嬿婉听罢,非但不愠,反似听了极有趣的顽话,丹唇微启,漾开一抹似嗔似喜的嫣然。她探出春葱般的柔荑,携一缕甜暖馨香,指尖带着狎昵之意,在他紧绷的下颌上虚虚一刮,啐道:“我道是何等泼天大事,值你夤夜疾闯。原是为着这点子陈年酸醋?好大的醋海兴波!” 指尖收回,漫捻着寝衣上缠枝莲纹的系带,“我与他,是冰炭不同炉。这话,你竟要听几遭才肯信?”

进忠面上那点虚浮的恭谨霎时冰消,唇边浮起一丝轻笑,遽然抬手,一把握住那只柔荑,不由分说紧贴己颊。滚烫的指尖烙着她微微凉腻的肌肤,双目如炬,紧锁其瞬息万变的神色,吐字却如浸霜刃:“主儿金口既开,自是玉律。既如此——主儿何不移玉步,亲至万岁爷驾前,亦作此剖白?便道与那凌云彻,不过是陌路风尘,毫无牵缠。主儿且猜度,皇上……信不信?疑不疑?”

魏嬿婉面上春色尽褪:“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进忠闻之,扼其皓腕,欺进半寸,吐气游于她耳畔云鬓间,气息灼灼如炙:“宫中不知何时起了一阵妖风,传得凿凿有据。道主儿与那侍卫凌云彻,原是故里旧识,早年竟有秦晋之约!其后么……自是主儿慧眼识真龙,弃微芥而登九霄。只是……” 他刻意一顿,眼中恶意如潮翻涌,“风言更甚,道主儿虽贵列嫔嫱,却与那旧日檀郎……犹存汉皋解佩之思,藕断丝连,余情未绝!”

魏嬿婉玉容陡然失尽血色,霍然立起,寝衣半敞亦全然不顾,厉声道:“一派胡言!此等捕风捉影、无根无蒂的腌臜话,你也敢信口胡诌?究竟是何方魑魅魍魉,在背后兴此妖风?可曾查实?”

进忠唇畔噙着一缕阴鸷的笑意,目光细细描过她眉梢眼角,慢条斯理道:“何止查实?奴才忧心这秽语污了主儿清誉,更恐阻了主儿青云路,已是……‘釜底抽薪’了。”他语意一顿,觑见她眼波微动,方压着嗓子,泄出一丝残忍的快意,“奴才亲将那姓凌的……‘引’至僻静处。主儿莫忧,此人倒有几分硬骨,奴才便以乌油鞭,替他‘舒活舒活’了筋骨经络……啧,鞭梢蘸了血,倒比胭脂记还艳上三分。末了,也省得他碍主儿凤目,奴才自作主张,将他‘发付’至城南乱葬岗,与寒鸦朽骨为侣。如此,流言之源,也算……绝了根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