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启眸乜问痴立客,何故魇魇忘晨昏(第2页)
“你——!” 魏嬿婉瞳仁骤缩,纤指携风,如钳般狠攫进忠下颌,迫其仰面。蔻丹深陷皮肉,声音因惊怒而尖利破空:“你失心疯了不成?!他是御前佩刀的近卫!天子亲擢!你竟敢私刑加身,还敢……还敢害他性命?!何人授你这剖心之胆!”
进忠虽受制于她,却寸步不退,眸中积郁的怨毒与痴妄如熔岩奔涌,焚尽了残存的伪饰。喉间滚出几声磔磔低笑,嘶声道:“奴才的胆?自是主儿赏的!主儿属意谁人,奴才不敢置喙,独这凌云彻——断乎不可!”
魏嬿婉被他眼中癫狂摄住,指尖微颤:“他如何不可?”
“如何不可?!” 进忠猛地挣开钳制,欺身直逼至睫前,滚烫的吐息几欲灼烧耳廓,将满腹积妒与不甘,化作淬毒的鸩语:“若他凌云彻都使得,奴才凭甚不配?!奴才纵……身陷刑余,此心此志,何尝逊他分毫?!主儿!奴才这副肝胆,这条贱命,早是主儿囊中之物!主儿欲诛谁,奴才便是掌中利刃,血溅衣襟不瞬目!主儿欲污谁,奴才便是染墨之笔,叫他永堕无间!主儿欲登九重御极,奴才甘作阶下秽石,纵使踏骸行血,亦必扶主儿步步凌霄!”
话至此处,他已息若奔牛,目眦赤裂:“他凌云彻!又曾为主儿做过什么?!不过趁主儿困顿四执库时,假惺惺施舍些馂余寒暖!此等微末之屑,焉足萦主儿心怀?!也配污主儿青目?!”
“啪——!”
魏嬿婉扬手,全力贯注,一记耳光掴在进忠颊上!打得他颈项一歪,半边脸登时浮起五道殷红的指痕。
内室烛火摇曳,死寂若墟。唯余两人浊重的喘息,在幽暗中交织。
魏嬿婉胸口剧烈起伏,寝衣下肩头微栗:“纵有万般,也轮不到你背主僭越!你今日敢擅作威福,戕害御前近侍,明日复欲何为?!莫不是他日,连本宫也成了你眼中可‘抽薪’的‘釜’?!”
进忠生生受下那一掌,却似浑未觉。他缓缓转回面来,舌尖轻舐绽破的唇角,一丝腥锈泛开,目光死死绞住魏嬿婉惊怒交迸的玉容:“主儿……您竟为他……掌掴奴才?”
魏嬿婉闻之,纤指轻点其眉心,低斥道:“痴儿!我打你,是恐你我死无葬所!戕害御前佩刀之人,乃夷族灭门之祸!待天威震怒,你持何物御前自陈?!中宫那鸠蛇,前番寻隙便欲断你生路!彼正苦无柄可持,以翦我羽翼、诛戮我心!你倒乖觉,竟自将这滔天罪证拱手奉上!岂非自蹈死地?!”
进忠闻她字字“你我”、句句“诛心”,那满腔怨毒竟似滚汤沃雪,顿化无形。面上阴鸷尽散,唇角兀自勾起,洇出一痕餍足,痴痴诘之:“奴才若当真折颈于此,主儿当真会为这贱躯垂泣?”
魏嬿婉被这悖谬痴语噎喉,满腔筹谋如击絮棉。愕然视其面上餍色,竟至忘叱:“你当真疯了不成?!”
他倏然折腰稽首,额抵金砖:“倘主儿为奴才之死有分毫戚容,奴才万死沥血,亦甘之如醴!”
言毕,缓缓抬首。颊上指痕宛然,温声复道:“主儿息怒。奴才虽痴心妄想,恨不能立诛凌云彻……然亦深知,欲长侍主儿左右,终须留此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