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莫道红颜心似铁,毒蛇盘绕昙花根(第3页)
“翊坤宫那位……命算是从鬼门关夺回来了,”他手下动作微滞,抬眼暗觑魏嬿婉神色,“只是……腹中那块成形的骨血,到底没能保住,落了。”
魏嬿婉正执银匙,轻搅着那盏杏仁酪,闻声指尖一顿,眸色却未移,只从鼻息间逸出一声淡淡的“嗯”,恍若在听一桩与己无干的闲话。
进忠掌力化柔而声气愈沉:“说来亦是天意垂怜,偏值此紧要关头,复添一重蹊跷。小顺子那猴儿,于漱玉亭斜对的旧宫垣基下查验。恰在前朝遗石——孔窍玲珑的太湖石畔,一株虬根盘结的老楸树下,竟被他慧眼瞥得,半埋于积叶朽柯间,赫然一侍卫制式的箭囊!”
魏嬿婉搅动杏仁酪的银匙蓦然凝驻,悬于青玉盏沿。
进忠窥其神色,唇畔哂意愈深,缓声续言:“小顺子倒是个伶俐的,拨叶细辨——嗬!那箭囊之中,竟隐现寸许衣角!其料殊异,乃内造库御用锦缎,至若色样纹章……” 其声倏然一收,切齿吐字:“恰是翊坤宫那位素来心之所钟,艾绿缠枝莲纹。”
“啪嗒!” 魏嬿婉手中银匙坠落盏中,酪浆微溅。其含情妙目圆睁,樱唇轻启,失声惊道:“果真?!”
进忠见状,佯作惶恐,急道:“哎哟主儿,噤声!此等要命勾当,奴才岂敢妄断虚实?左右非是我等裁诬构陷!”手下揉捏未辍,复又低语:“只是您道奇也不奇?桩桩件件偏撞作一处。皇后娘娘甫遭‘失足’落水,为凌云彻‘救美’于前;旋即便于宫苑幽僻处,搜得藏其衣料的侍卫信物……皇上闻奏,拂袖而起,雷霆之怒啊!”
他趋近数寸,朱缨几欲拂膝,声若游丝:“皇上震怒,当场掴颊!疑其玉胎所落……恐非承天胤嗣!已颁严旨,穷究到底!”
“这不,” 进忠略直腰身,“奴才甫自慎刑司鞫审凌云彻归,易服以涤浊腥,便疾趋来禀主儿。此后行止,端赖主儿示下,奴才也好阴为筹策。”言讫,复垂首凝神侍按,暖阁内唯余炭火星荜拨之声,并其冠上红绦微曳。
魏嬿婉轻拈帕子,掩唇低低一叹,眸中神色几番流转,半晌,终是幽幽道:“彼二人之命,我岂不欲取之?然则……我亦为女人,亦知女人的悲苦。纵有雷霆手段,能将那翊坤宫母子溺毙于无形——此乃生死之搏,胜败由天,我心虽狠,认得是这明刀明枪的因果。”
“唯是……那等污人名节、泼尽脏水,引动世道口舌如刀、生生将人嚼碎咽下之事……我实不忍为,亦不屑为!同为女子,深知这‘贞洁’二字,便是悬在头顶的利刃,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礼教纲常。多少好女儿,便这般被唾沫星子筑起的牌坊活活压死!”
“罢了!此事咱们置身事外便是。她若真有那舌底翻莲、颠倒乾坤的机辩之才,于这汹汹众口、泼天污水之中挣出一条生路,那是她的造化与本事。若她不能……亦是她命数该绝。我等冷眼旁观,静待其果便是。”魏嬿婉指尖微微蜷紧那方素帕,烛光摇曳,映着她面上神色,半是狠厉,半是难以言喻的倦怠与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