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六 作品

第237章 谁掷江山孤注里,一局残劫待晓星(权谋线)(第2页)

待得声响远去,魏嬿婉方再度开口:“凡谋大事者,岂能无二手准备?”

“须知‘谋’与‘武’,从来相生相济。资禀位势,深系方略。势弱者,韬光养晦,以谋造势;势强者,恃力破巧,假谋正名。譬如当年管仲以‘种桑误国’之策弱敌,不战而屈人之兵;陈平用离间计使项羽猜忌范增、钟离眜,皆是以谋削敌之例。然若无武力为后盾,谋亦如空中楼阁。高平陵之变能成事,岂非因司马懿暗蓄三千死士,又有军中旧部呼应?”

“道德之于至尊权争,几近奢侈——权力之争,本为利益再分、存亡相搏,其间往往践踏伦常、罔顾人情。依武篡位者,常惧后来者效其故智;凭谋窃权者,恒恐他日反遭暗算。故大位既得,常随之以清肃异己、制衡各方、猜忌日深,循环往复,未有尽时。”

她略顿了一顿,广袖轻拂,淡然道:“总之诸事如常,不必拘泥,且回去罢。”

陆沐萍敛衽行礼,悄然退出。随之,春婵轻拢珠帘,侧身而入,柔声细语:“主儿,身子可好些了?”

魏嬿婉抬眸,唇角牵起一丝浅笑:“好些了。”她伸出手,“有些乏了,你扶我去躺一躺罢。”

春婵应了声“是”,轻扶其臂,缓步引向绣榻。正要俯身安置之际,魏嬿婉忽地握住春婵手腕,将人带近几分,低语数句。

春婵当即敛身凑近,悄声回禀:“进忠方才传来密报……傅恒大人在明里率部驰往准噶尔,实则领军者乃替身之人。他本人早已暗率一队精锐,眼下正潜伏于近处。”

魏嬿婉幽幽一叹:“若皇上洪福齐天,仅受微末之创,乃至全然脱出和亲王所布罗网……经此一变,嗣后必成惊弦之雁。纵是风摇叶落,亦足惹圣心猜疑,恐非社稷之福。”

“倘使天意难测……竟致龙驭上宾……”

“八阿哥冲龄稚弱,傅恒若欲行霍光故事,其心昭然若揭。朝中衮衮诸公,焉能坐视?彼时群议沸腾,我们,便只得将目光移向永珹。”

“永珹居长于五阿哥,天资明敏,于争储实具天然之势。然于你我——”魏嬿婉眸色倏暗,指节微微蜷起,“此子心志坚刚,绝非任人摆布之徒,断难俯首听命。”

“当今之势,譬如弈棋至中局,唯有掷子入险,赌傅恒能否执刃于瞬息,定鼎于毫芒。”

话至此处,澜翠打帘急趋而入,低低禀了一声:“主儿,皇上径往咱们帐子里来了。”

魏嬿婉当即敛尽方才颦眉之态,愁容霎时无影无踪,只侧身软软斜倚于榻间。春婵忙取过流云百福的苏绣软枕,仔细垫于她腰后,又将裙裾上那杏子黄缕金绦轻轻抚得丝纹不乱。

一时只听帐外靴声飒沓,皇上已掀帘而入,一身石青缎绣金龙常服愈衬得面如冠玉、龙章凤姿。魏嬿婉假意挣扎着要起身行礼,皇上忙伸手按住她肩头:“不必拘礼。”

语罢便顺势坐在榻边,执起她一段莹白手腕,细观气色,温声道:“此番车马劳顿,朕在銮驾中犹觉颠簸,何况你怀着双身?可有何处不适么?”

魏嬿婉就着他手势软软偎近,嗓音柔婉似能沁出水来:“臣妾颠簸了一日的车轿,只觉浑身骨架都要被石子路颠散了,四肢百骸皆僵麻难当,恍若不是自己的了一般。可奇的是,腹中这素日磨人的小冤家,反倒安分得很。”边说边引皇上的手轻按在自己微隆的腹上,“像是知道要见皇阿玛了,又或是贪恋这塞外风光,竟半点儿也不曾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