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六宫低眉藏惊浪,虚筑高墙终自囚(如の审判)(第3页)
素莲肃然展卷,朗声道:“乌拉那拉氏听谕——”
“继后乌拉那拉氏,承祧宗庙,母仪天下,本应恪守妇德,聿修懿行。上以奉先帝先后之明灵,下以导六宫闺闱之仪则。而尔自正位中宫以来,妒恨塞心,乖戾盈怀。于孝贤纯皇后神主之前,非但不敬谨侍奉,反生怨怼之心,行亵渎之举。”
“夫孝贤皇后德配乾坤,功昭日月,乃世代母仪之典范。尔竟敢损毁神牌,惊动宗庙,实属悖逆人伦,渎乱纲常。岂不见《内则》有云:‘敬奉祭祀,妇职之首’?《周礼》亦载:‘祭器不踰境,神主不染尘’?尔之所为,非惟不敬先后,更辱没祖宗清名,辜负圣上重托。”
“更甚者,事发之后非但无惶恐悔过之意,反以巧言饰非,迁怒宫嫔。如此行径,岂母仪天下者所应为?昔班昭《女诫》曰:‘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尔之言行,无一合焉!”
“综尔罪愆,上不足以承宗庙之祀,下不足以训嫔御之德。实有负皇天后土,愧对天下万民!”
谕旨字字如锤。
如懿指蔻所束金翠珠护甲,平素冰凉,此刻却如煨于暗火,寸寸灼肌,生出一种诡谲的滚烫来。
这灼烫初时细微,似有还无,恍若蚁啮。然随谕旨宣诵,其痛渐显,其热愈炽。彼时华饰竟成沉重桎梏,昭彰若刑枷,将她所有不甘与不屈,公然刑示于六宫妃嫔、宗室命妇眼前。
她足以想见,那一道道低垂的眼帘之下,藏着何等汹涌的暗潮。非为敬畏,实是惊骇、轻蔑,抑或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窃喜。看哪,母仪天下的皇后沦落至此,竟仍死死攥着这金玉其表的虚荣,何等可笑,何等可怜。
灵台深处如潮翻涌,有个声音不断尖厉长啸:此刻最体面的收场,恰是魏嬿婉当初假作恩赐予她的那条路。卸珠翠、褪华裳,素手净心,坦然而受。如此,纵获罪愆,犹存敢作敢当、愿赌服输的气节,或可博得一丝‘虽有过失,不失风骨’的同情。执拗相抗,若施于不当之所,不过徒贻丑态,自损颜面。
然忍辱俯首,需千钧之勇。
她的心,绷着一根弦,一根名为‘皇后尊严’的弦。那弦已绷得太紧,几欲断绝,使她近乎绝望地坚信,只要此弦未断,只要仍能维系这最后一点外在的中宫之仪,哪怕仅是一副护甲,她便不算被全然剥夺,未至全盘皆输。
而卸此护甲,便是亲手摧垮那座虚筑之垒,更是自承需以戴罪之身、卑躬屈膝之态乞求宽宥。这比直接治罪,更令她惊惧。
她绝不能容允自己显露出溃败之形,纵已山穷水尽、一败涂地。
于是她宁可择一条更艰难、更屈辱、也更可嗤之路:那灼热循臂而上,焚血灼心。这是种无声之刑、昭然之辱。是她亲手为自已戴上的枷锁,步步皆抉,寸寸自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