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六 作品

第250章 血书叠涌顺天府,棺木横陈西市衢

次日天明,如懿自养心殿出,颈间绛紫淤痕宛然,玉颊数道血痕交错,犹带残血。甫踏朱槛,恰遇魏嬿婉往东暖阁理事。

如懿足步倏止,云履若生根般锢于砖面。眸中寒芒如刃,死死剜向那抹渐远的锦缎宫装,几欲将其背影镂穿。指上金护甲深深陷进容佩腕间,竟洇出缕缕血痕。

容佩忍痛低首,只闻耳畔切齿之声,森然若鸮鸟夜啼:“贱人!既陷本宫于万难,彼亦休想周全!”

翊坤宫内,如懿端坐鸾纹榻上,指尖轻叩紫檀小几。遂命容佩召三宝入内,抬手将左右宫人尽数屏退。

“早先凌云彻曾禀,令皇贵妃母家时常向她需索,妄图填其胞弟败家的无底深壑。”她曼启朱唇,垂眸轻抚护甲,“恰闻愉妃有一远房侄名扎齐,乃市井泼皮无赖之徒。你遣精明干练之人,诱此二獠…而后……”

三宝额角沁出冷汗,伏地叩首:“奴才明白,定教这火烧得漫天彻地!”

卯时三刻,京西榆钱胡同深处。‘得意楼’赌坊的描金匾额半新不旧,边角金漆已见斑驳,晨光熹微中更显黯淡。

一个身着灰缎长衫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闪入偏门,袍角拂起一阵微风,正是三宝的同乡赵四。

他也不多言语,径自往账房先生案上排出六锭十两足色雪花银。银锭落于乌木案面,铿然作响,惊得账房先生蓦然抬头。

“今日这出《瓮中捉鳖》,务求全本。”赵四压低嗓音道,眼梢余光四下一扫。

账房先生捻动胡须,微一颔首:“四爷放心,一切都是按您的吩咐安排的。”

未时方过,日影西沉,但见一个三角眼、塌鼻梁的汉子晃至赌坊门前,衣衫褦襶,形貌粗拙,正是扎齐。方才于街口讹了卖炊饼的老王头三文铜钱,正自盘算去哪讨碗酒吃。忽见一锦袍男子自后猛拍其肩,高声笑道:“这不是扎齐大哥?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扎齐扭头一看,竟是旧相识泼皮李,只见他今日头戴一顶瓜皮小帽,腰间竟悬了一枚玲珑玉带钩,玉色温润,莹然生光,一望便知不是寻常之物,不由啧啧称奇。

“哟,几日不见,这一身行头是哪里得的?”扎齐眼中放光,搓手咂舌,一双眼睛只在李四身上上下逡巡,“莫非是发了什么横财?”

泼皮李顺势扯着他便往骰宝台前凑,凑近耳边压低声音:“哥哥不知,小弟近日得了一桩天大造化!认得一位山西钱庄的少东家,带我在赌场里挣了这个数——”说着伸出三根指头,面上颇有得色,“整整三十两雪花银!够在百花楼包上整月了!今日特来带哥哥一同发财。”

扎齐听得心痒难搔,正待细问,忽见一个腰系猩红缎带的胖汉踉跄跌来,一身酒气熏人欲醉。那人怀中“啪嗒”一声掉出个织金荷包,竟自袋中滚出十数枚银锞子,亮晃晃耀人眼目。四下里顿时哗然,几个赌客纷纷侧目而视。

账房先生急忙喝止:“佐禄爷仔细些!今早宫里刚使人送来的二百两雪花银,岂容这般挥洒?”说着忙唤小厮上前收拾。

扎齐听得“宫里”二字,眼底蓦地一亮,暗扯泼皮李衣袖:“这肥羊是何来历?竟如此豪阔?”

那旁李四闻言,压低嗓音道:“这位爷可是令皇贵妃的亲兄弟!如今家中拿银钱当流水似的填他这个无底洞。昨日才输了三百两,今早宫里就又送来了。”说罢又凑近几分,“这等腰缠万贯的冤大头,可是千载难逢呐。”

扎齐闻言,眼中掠过一抹贪光,搓手低笑道:“既然如此,今日岂能错过这等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