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六 作品

第250章 血书叠涌顺天府,棺木横陈西市衢(第2页)

赌坊西厢特辟三间雅室,尤以当中一间最为精致。四面雕花隔扇,悬回文锦帐,地下铺着波斯来的五彩毡毯,踏之绵软无声。正中紫檀木赌台光润如镜,四角包錾金云纹,台上设犀角盅、象牙筹,兼有一套青花瓷碟盛着各色细点。

那佐禄腆着肚子踱进来,将银袋往台上哗啦一掷,震得青花瓷碟叮当作响:“听闻你这里有番摊?爷今儿非要连本带利赢回来不可!”话音未落,早有青衣小厮捧上香茶果碟,躬身伺候。

扎齐忙凑到他右下首坐了,赔笑道:“小的给佐禄爷讨个彩头,今日必定大杀三方,满载而归。”

首局开盅,赵四隐在暗处,朝庄家伙计递了个眼色。但见盅子揭开,佐禄所押‘三摊’竟开出百文赔千文的满堂红。扎齐抢着替他揽收银钱,趁乱将自己所押十文铜钱混入堆中,不料庄家竟又推来三两赏银。二人对视一眼,俱见彼此眼中贪光大盛,扎齐急将银子拢进袖中,指尖微颤,心下怦然。

接连三局,佐禄竟局局皆中。原先那二百两雪花银已滚至五百两有余,白花花堆在案头,恍若小山。扎齐更是连裤带中藏的最后二十文钱都翻作了五两碎银,喜得他抓耳挠腮,坐立难安。

佐禄甩脱杭绸外衫,一脚踏在黄花梨圆凳上,露出内里织金蟒纹的中衣,放声大笑:“什么京城第一赌坊?不过如此!再开!今日爷非要赢足一千两不可!”

正喧腾间,忽见楠木屏风后转出一瘦长男子,身着玄色暗纹直裰,手执一柄泥金折扇,缓步近前含笑拱手:“在下姓钱,见此间热闹非凡,不禁心痒,不知可否容在下也添个彩头?”

新局即开,风云骤变。那钱先生执盅手法极是伶俐,手腕轻抖间,骰盅如蝶穿花,竟不闻半点声响。佐禄初时犹自不服,将百两银推往‘天门’,高声喝道:“此局必中!”

盅开,‘地门’胜出。

佐禄面皮涨红,复又押下二百两,钱先生指尖在盅沿轻叩三下,开出来竟又偏了一门。

扎齐在旁急得扯住佐禄衣袖:“爷须谨慎!这局透着邪乎!”佐禄哪里肯听,第三局竟将余银尽数推上,嘶声道:“此番定要连本带利赢回来!”不料盅子揭开,银堆霎时矮去大半,佐禄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扎齐跟投的散银尽数被吞,急得他扯领顿足,哭丧着脸哀告:“爷啊,小的连裤头钱都赔进去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又凑到佐禄耳边窃语:“莫非今日冲撞了太岁?不如暂歇片刻……”那钱先生却轻摇折扇,嗤笑道:“尝闻佐爷的姐姐是宫中贵人?这般手气倒叫人意外了。莫非……今日宫内未曾焚香祝祷?”

佐禄面红耳赤,猛地捋下翡翠扳指,“啪”地掼在案上:“爷要的是痛快!”赵四却以描金杆轻轻一拨,赔笑道:“铺里有规矩,只收现银实钱。还望佐爷见谅。”

至申时末,二人已欠下千两白银。佐禄暴起,将青玉鼻烟壶掼得粉碎,飞溅的碎片犹未消他心头之恨。扎齐早已脱了绸褂抵债,露出里头打补丁的破旧中衣,蜷在墙角瑟瑟发抖。几名彪形大汉应声围上,为首的“唰”一声将钢刀劈入赌台,刀柄震颤不止:“剁指偿债,还是送官究办?爷们自行斟酌!”

珠帘响动,环佩琤瑽,一股幽香暗暗袭人。但见一位身着月白缂丝直裰的男子翩然摇扇而入,腰间羊脂玉带扣光华流转,映得满室生光,朗声道:“且慢。”他指尖轻扬,一张五百两银票如蝶飘落赌台,“这点微末之数,也值得动刀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