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莫道娥眉无剑戟，凌霄开彻凤凰楼（权谋线）

重阳将至，孝贤皇后忌辰亦迩。魏嬿婉虽月蓐未终，然已强起视事，重执朝纲。特旨传召傅恒于养心殿东暖阁陛见。

帘栊半启，香霭氤氲，御座之上她玉容虽减，然珠翠华曜间，威仪尤胜往昔。

傅恒敛衣入殿，趋前行礼：“臣傅恒，恭请令皇贵妃圣安。闻得凤诞麟趾，弄瓦之喜，实为宫闱添祥，臣谨奉赤诚，恭贺娘娘。”

魏嬿婉唇角轻扬，莞然而笑：“自本宫摄政以来，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这肚皮，议论不休，言道若诞下阿哥，本宫之势必将如日中天。而今偏生了个女儿，倒教不少人暗自松了口气。”

“然则，虽为公主，亦是本宫心头明珠。天家得此璎珞，何尝不胜瑚琏之器？”纤指轻抬间，腕间玉镯琤琮作响，复温言道：“且起身叙话罢。”

傅恒整衣而起，忽闻鸾音清泠，穿帘而至：“偶闻宫人私语，谓本宫临盆之夜，傅大人竟未出宫禁？”魏嬿婉手执青玉茶盏，盏中茶烟微漾，轻拂过她似笑非笑之容：“深宫夜锁千重钥，不知卿以何由，徘徊紫垣？”

傅恒再度躬身，礼数深重，沉声答道：“回娘娘，非臣胆敢擅违宫禁，实因西北准噶尔骤传加急军报，事关疆防安危，臣奉皇上旨意，夤夜入宫呈递舆图密件，与军机处共议应对之策，直至寅时初刻方毕。伏请娘娘明察。”

魏嬿婉玉指于案上轻叩两声，凤目微凝，沉吟道：“和亲王逆案突发，致圣体违和，边陲战事因而迁延至今。西北军机，确当详加议处，以固疆防。”

“然则今岁多舛，尔姐孝贤皇后神主屡遭渎扰，中宫竟致灵位损毁，此等不敬之举，实令人心寒。本宫每念及此，痛彻心扉。”她稍顿片刻，目含悲悯，“今孝贤皇后祭仪在即，我意欲隆而重之，以安在天之灵。其生前最是怜爱于卿，临终犹以尔为念。纵西北军务紧急，亦望卿暂留京师，待祭礼毕再行。”

魏嬿婉言及于此，敛袂徐起，迤逦行至傅恒身前。纤指轻落其肩，声气渐转温软：“你姐姐实乃吾之启蒙恩师。若非昔年在她身侧侍奉笔墨，聆训受教，我焉能初晓打理六宫之政、略通朝堂之事？”

她目色渺渺，若溯前缘，缓声续言：“她是那般惊才绝艳之人。才可比班昭续史，德能齐孟母迁邻。经纬之志，不输当世男儿；庙堂之见，犹胜满朝朱紫。实乃我平生所见第一等人物。”

“只可惜天命不佑，世路艰险。若得身为男子，今日立于丹墀之上、被称一声‘中堂’者，合该是她。”

“可惜，她只得困守深宫，惟战战兢兢，维系富察氏满门荣安；如履薄冰，唯恐天威骤降，疑忌功臣。满腹经纶，化作深夜孤灯下的寂寥絮语；雄才伟略，终成锦匣深处蒙尘的残稿。”

“便这般一寸一寸，犹如春日最灼目的姚黄牡丹，在这紫禁城万丈宫墙围就的凛冽深秋中，瓣瓣零落，寂寂成尘……”

说罢，魏嬿婉长叹一声，凤目盈泪，凝眸望向傅恒：“她若九霄有知，见得今日曾受她庇护之六宫嫔御，皆得诗书以明志，秉才以参政，献策于朝堂，正如她当年所愿。这般光景，她应当会含笑抚掌，欣慰不已罢？”

“你说，可是如此？”

傅恒闻其一字一句，恍若软语化利刃，寸寸剖心，竟教他旧创迸裂、肝肠寸断。虽知眼前之人未必如言辞般纯粹，此刻却再难强持从容。尤是“姐姐”二字一出，便如终阵摧旗，终使他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