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六 作品

第253章 莫道娥眉无剑戟,凌霄开彻凤凰楼(权谋线)(第2页)

那是他心口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富察氏虽为名门,于他却唯有兄弟阋墙、利字当先。身为幼子,椿萱早逝,诸兄年长他甚多,自幼便呼来喝去,视同仆隶。纵已位列朝堂、官居一品,长兄仍不时于大庭广众之间厉声斥骂,毫不留情。家产之争,门楣之重,他自幼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步步皆艰。

唯有姐姐。

是姐姐将他带在身边,柔荑轻抚其顶,温言熨帖其心。教他识字明理,为他遮风避雨。此生他从未忠于富察一门,他所忠的,从来惟有姐姐一人而已。

“是。姐姐若知,定当欣慰。”他终是低声道。

魏嬿婉唇边莞尔,漾起一抹欣慰之色,纤手轻抚其臂:“好了,莫再敛眉神伤了。如今诸事渐安,终见云开月明。本宫瞧你腰间这荷包,丝缕已松,若再这般悬佩,破处愈大,便难再缀补了。”她素手微伸,语调和煦:“不如交予本宫,容我为你细细缝缀一番。”

傅恒抬手欲解腰间荷包,指尖方触丝绦,却蓦地一滞。眉间深蹙,如有千钧重压沉滞于心。指节于锦绣纹络间数度摩挲,神色骤凛,倏然振衣屈膝,自袍袖间徐徐请出一卷明黄绢帛,双手敬擎过额:“娘娘,臣,有一物要敬呈娘娘。”

魏嬿婉唇角微扬,眸中精光倏隐,顷刻间已将得色收敛无遗。她接过密旨,并不展阅,只以素指轻拈,信手掷入炭盆。烈焰腾跃,霎时吞没绢帛,映得她玉容晦明交错。她继而绛唇轻启,缓声道:“我与‘太傅’之间,从无嫌隙。‘太傅’何必多礼,快快请起。”

午时,进忠敛衽躬身,捧疏入殿。

时魏嬿婉正慵倚凤座,指尖轻抚掌中一枚玲珑荷包。其囊不过盈握,锦色已略显沉黯,原出自先皇后富察·琅嬅之手,而今十之七八,皆经魏嬿婉亲手缀补。金线缠络,彩缕参差,几难辨何处是旧日恩泽,何处为新绣机杼。

她垂眸细看,莞尔低语:“姐姐啊姐姐……果真是本宫的好姐姐。纵是芳魂逝去多年,犹能扶掖本宫步步莲台。”

眼波微转间,眸光轻掠向进忠:“这些年来,本宫未曾有一日忘却,吾之苦难,自谁而起。隐忍至今,只因深信,来日方长。”

“譬如那凌霄花,善攀援、生命力极韧,纵是风雨摧折,亦能缘墙而上,终见天光。本宫少时便钟爱此花,至今未改其志。”

遂取过案头新呈奏章,展开细览。其上写道:

寒部首领寒阿提谨奏:臣远居朔漠,仰沐天恩,虽草木之心,亦知向化。今遣亲女寒氏香见入侍天阙,姿质虽陋,愿充庭役。不揣荒夷微薄,伏乞圣主垂怜收纳。庶几边陲永固,长荷圣泽,臣部世世不敢背德。

魏嬿婉指尖在奏章上轻轻一点:“如今圣躬未安,双目已眇,此时若献女入京,非但无益于承欢御前,反恐触怒龙颜,更徒误佳人锦绣年华。”

“其实寒部欲表忠忱,所献者是人即可。可为含香公主,亦可为含香王子。名号不过虚衔耳,赤诚方见真心。本宫的璟妧身侧尚缺一得力伴读。彼既诚心固与大清盟好,何不择一子入京?不必拘泥嫡庶尊卑,唯取性情温良、品行端方者为佳。”

“娘娘圣明。”进忠唇角含笑,躬身一礼,神态恭敬中透着心悦诚服。

傅恒密付诏书,已铸下背主之实,岂能复向皇上请旨?再求则无以自辩,唯有俯首听命。自此,魏嬿婉于朝堂之上,乃得独断专行,纵横捭阖。

一日小朝会后,暖阁唯余魏嬿婉并心腹二臣。她慵倚于覆白虎皮之贵妃榻上,指尖轻叩一案名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