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掌中玉玺承星斗,眉际珠旒映日虹(婉婉立后)(第3页)
皇上顺从地微启唇,咽下一口汤药:“总归是儿臣识人不明……倒教皇额娘这般年纪,还为儿臣悬心操劳。”
太后不答,只取过杏子黄的软缎帕子,轻轻替他拭了拭唇角,又舀一勺送至他唇边,方缓声道:“痴儿,何苦自揽全责?哀家是你的皇额娘,此生此世,不为你还为谁操心?”
又是一勺药轻轻喂入,她目色温慈中透着一丝肃然:“乌拉那拉氏一族皆已伏诛,天大的罪业,至此也该了了。只是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否则纲纪弛废,人心涣散,恐生变乱之余,更使六宫失序,各怀异心,非社稷之福也。”
皇上低低“唔”了一声,声气里带着几分昏沉:“立后?世上终究无人能及琅嬅。儿臣……不愿再立新后。”
太后见状,复将玉匙探入碗底,把那最后一口药汁也悉心喂入皇上唇间,见他轻抿下去,方缓声道:“哀家却觉着,令皇贵妃很是妥当。你病中这些时日,前朝奏疏、六宫事宜,皆是她一手打理——纲纪肃然,调度有方,竟比孝贤当年更多一分杀伐决断的胆气。皇帝细想,这般慧敏刚毅、沉稳周全,岂非正位中宫之德?”
耳畔的声音似从九重云外传来,隔着一层暖昧不明的浓雾。他神思渐渐涣散难聚,哪里还辨得清字句间的乾坤?只凭着一点残存的意识,唇齿间含糊嗫嚅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嗯…皇额娘说好……就好……”
太后朱唇浅勾,眸光幽深。她侧首微颔,倏然扬声启唇,语惊寂殿:“进忠!还不快去取皇上的印玺来?皇上病中精神不济,笔墨劳神的事,哀家来替他拟旨。”
进忠躬身疾趋,如狸奴潜行,悄然而至御案之前。那方沉厚威重的皇帝之宝静置于紫檀木架,玉质青白,温润生辉,盘螭钮在宫灯烛影之下流转着幽微光华。他双手稳持宝玺,十指却难以自抑微微轻颤。转身之际始终低眉垂目,未敢仰视太后,惟将这至尊权柄之象征高擎过顶,一步步躬身趋步退回榻前。
太后并未亲手相接,只朝福珈略递眼色。福珈立时上前,自进忠手中接过印玺,默然退至一旁早已备好笔墨黄绫的小案边。
殿内唯闻皇上呼吸粗重,兼紫毫划过贡绢沙沙作响。
笔锋既落,太后取玺于手,在朱红印泥之上稳稳按下,继而沉稳钤盖于诏书末端。
“钤——”
声音落定,龙榻天子似为微响所惊,眼睑轻颤数下,终未睁开,仅又含糊呓语二字,声轻如叹,消散于浓郁药气之中。
太后徐吐一气,一直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稍见松弛。她凝望诏书上朱红印记,如视既定之局,再无转圜。
“此药,须每日进与皇帝服用,记下了?”
“是。”进忠躬身应声。
“往永寿宫传旨去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乾健坤顺,实资内辅之贤;星焕云章,允赖中宫之德。兹者皇太后慈谕淳淳,盛赞令皇贵妃魏氏,敏慧性成,柔嘉维则。朕寝疾之际,皇贵妃代摄六宫、参理万几,抚驭有方,纲纪整肃;明察庶务,夙夜匪懈。其恤仆御以仁,待嫔嫱以义,惠民以宽,莅事以明,柔中带刚,颇有决断之才。昔年孝贤皇后秉德温恭,皇贵妃则刚柔并济,经纬兼通,实有继美先后之风。
皇贵妃魏氏,德光兰殿,誉椒庭,既协柔嘉之范,更彰慈惠之声。上承太后之嘉许,下孚宫掖之瞻依。如此懿德,正宜正位椒房,母仪天下。
兹仰承皇太后懿旨,俯顺群情,谨以金册金宝,立皇贵妃魏氏为皇后。尔其徽音克嗣,表正掖庭,助朕奉天而永固坤宁。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