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六 作品

第264章 他年若续无字碑,必见银河尽女魁(权谋线)

翌日清晨,永寿宫帘栊高卷,金猊香细。众妃嫔身着礼服袅娜而至,依序向新后魏嬿婉行谒见之礼。珠翠辉映间,但见数位嫔妃含笑恭贺:陆沐萍先捧着绣百鸟朝凤缂丝图称颂“凤仪天成”,陈婉茵则献上亲手所改《女则》新注,言道“娘娘重订宫规乃六宫之幸”。

魏嬿婉身着绛红色鸾凤穿牡丹纹朝服,含笑受礼后轻抬皓腕:“各位姐妹快请起。菱枝,给诸位看座。”

她目光掠过殿中一张张姣好面容,温声道:“永寿宫历来不讲究虚礼,今日既受诸位姊妹大礼,惟愿以心相托。世间常以女子为附庸,殊不知娥眉未必逊须眉。如今既开女科许参政,更盼诸位不必囿于后庭方寸之地。”

她素手轻拈玉案霜毫,锋颖映晓,凛若剑光:“读书可明理,习艺可养志。无论是经世之学、丹青之艺、医道工巧乃至农商诸业,但有所爱,便当效鸿鹄振翅——志在青云,志在沧海,志在天下女子皆能挣脱桎梏,以才智立身,以胸襟观世。”

语罢,徐展陈婉茵所献书卷,轻抚扉页新墨:“譬如这本新《女则》,往后不该再教女子屈从,当记载巾帼治学、参政、行医之典范。望诸位皆能成为这样的典范。”

遂转向侍立在侧的菱枝,含笑吩咐道:“叫人将本宫为各位姐妹备的礼呈上来罢。”

“是。”菱枝满面喜色地屈膝应诺。

不过片刻,八名宫娥垂首端着一列紫檀嵌螺钿托盘鱼贯而入,于殿中一字排开。锦缎覆盖的托盘上珍玩粲然生辉,映得满室流光。

魏嬿婉盈盈起身,执起一锭青玉底鹿角霜墨:“婉茵,你素日最爱临帖研经,这锭宣德年制的‘兰台玉髓墨’胶轻烟细,最宜小楷。另有一部宋刊孤本《乐府诗集》,眉批间竟有李清照朱笔校注,想着必合你心意。”

陈婉茵闻之,指尖微颤,连声谢恩称绝。

她莞尔一笑,复行至苏绿筠面前,亲自揭开覆着数学典籍的锦袱:“绿筠,你统理宫账锱铢分明。本宫特命人寻来祖冲之亲撰的《缀术详注》。另有这柄螺钿紫檀月琴——”说着,轻抚过琴身繁复的嵌贝纹路,“用的是南海夜光贝,音柱镶了磁石可调清浊,愿你纤指轻拢时,能奏出比《盐梅记》更妙的清音。”

复又取过一匣江南新贡的缂丝彩绒:“沐萍酷爱苏绣,这些绒线皆用茜草、苏木染了百遍,日光下能现出十二色晕彩。并特地掺入孔雀金羽捻成的细线,暗处观之隐有流光,纵是宫中绣院亦不过年余方得三匣。另附三枚暖玉压针,乃是前朝制玉大师以血玉雕琢而成,温润生烟,常年持之可通经脉活指节,最宜深冬挑灯穿针之时。”

眸光一转,执起青玉鉴香瓶,对湄若道:“听说你近日研习香道,这瓶里收着贞观年间波斯进贡的龙脑香魄,埋在地宫百年犹带冷韵。”

“自然了,湄若与拜尔葛斯妹妹远从草原来,深宫虽好,终究不比敕勒川风吹草低的辽阔。本宫岂能不知你们月下思乡、魂梦常归蒙古包之情?”

魏嬿婉自末位宫娥手中接过一对描金珐琅宝盒。玉指轻启其一,但见红绸衬底之上,静卧银鞘蒙刀一柄,珊瑚镶嵌,莹然生辉。

“这柄蒙刀是仿成吉思汗佩刀‘苏勒德’所制,刀柄嵌着九颗朱红珊瑚,寓意长生天护佑的九白之贡。”

又展开另一盒中折叠的雪白毛毡,“这是用初生羔羊额前最柔软的绒毛,掺了金线压成的‘纳石失’毡毯,铺在榻上便如卧在草原的月光里。”

“尔等血脉中奔流着苍鹰之力,岂可困于紫禁宫阙而忘长空?他日若欲教授宫眷骑射之艺,或筹建蒙古文书院,本宫定倾力相助。”

满殿嫔妃纷纷敛衽为礼,莺声燕语间皆是感激之辞。锦匣珍玩映着张张欢颜,惟见湄若与拜尔葛斯氏凝眸不语。

湄若轻抚过雪白的纳石失毡毯,绒羽间金丝闪烁如草原初曦。恍惚见毡纹漾作故乡牧草,涟漪叠叠,竟不自知掐紧掌心。忽闻耳畔银铃清振,原是鬓边珊瑚步摇随身形微颤簌簌而动,忙垂首掩去眼角盈盈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