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丹墀未惧豺狼啸,绣闼能驭虎豹谋(权谋线/婉垂帘听政)(第2页)
魏嬿婉接过进忠转呈的文册,指尖掠过朱红印鉴,面露欣慰之色:“好。”
“河工事关生民社稷,纵耗银百万亦不为过。卿等夙夜操劳,实为辛苦。此事办得周全,本宫甚为宽慰。待汛期平稳度过,定当论功行赏。”
工部左侍郎伏地叩谢圣恩,退回朝班时袍袖微振,与諴亲王视线相触即分。魏嬿婉端坐鸾台,将这一瞬交汇尽收眼底,唇角却仍凝着雍容笑意。
她指尖轻抚案上黄册,忽温声开口:“治水之功,非止于土木,更系民心。今工程既毕,当使天下知圣天子垂怜苍生之至意。”她目光掠过众臣,最终落向翰林院掌院,“着选派翰林学士八人,充为‘巡风使’,携宫廷画师、文书官各四名,即日前往山东地区——踏勘堤防、走访乡老,将治水之艰、竣工之庆详录成帙。更须作《河防颂》十二篇,绘《安澜图卷》,令百姓知朝廷非惟筑土石,实铸金汤。”
“巡风使当每十日以密折呈报采风见闻。若闻得半句‘寸土不实’……”其玉指轻轻叩响黄册,“便该请诸位亲赴山东,重验堤防了。”
散朝后,工部左侍郎与諴亲王并肩行于朱红宫墙之下。侍郎环视左右,压低声音笑道:“皇后虽有些手段,终究未解权力真味。挟天子以临朝,以为握着京畿防务就能执掌天下?各州府的钱粮兵甲,哪样不是盘根错节。政令出了永定门,怕是连驿站马夫都要掂量三分。她那些心思,又能有几分落到实处?”
諴亲王捻须微哂:“妇人之见啊……哼……,派几个翰林书生查河工?那些‘清流书生’不过只会对着账本咬文嚼字罢了,岂知地方上的黄土黑泥里,埋着多少弯弯绕绕?又何来实据动摇我等根基?反倒打草惊蛇。”
语罢,二人相视而笑,身影渐没于宫道尽处的斜阳影中。
“进忠。”魏嬿婉孑立于空殿中央,凝眸御座上蟠龙耀金,方才些许欣容,顷刻尽敛无踪。
“工部此番,专务应付巡风,必生轻忽。传春婵、澜翠,速选心腹精干数名,扮作商贾、风水先生之属,密赴山东各地查探。”
“三日之内出京,命其不仅要细勘堤坝实况,更要彻查贪墨脉络、厘清各级分赃之数。一应证据务须确凿分明,不得有半分含糊!”
夏意渐褪,秋声初闻。一骑快马踏着零落的黄叶星夜入京,鞍上之人满面风尘,怀中密函犹带齐鲁之地微凉的夜露。春婵所遣密报,终抵至深宫。
其函中直言:「臣谨奏:山东所谓新筑堤工,实则多以烂泥碎石敷衍堆叠,不堪水冲。臣等暗访河工得知,自户部下拨之款项,五十万两至地方仅余二十五万,经层层盘剥,各级皆有所贪。其中工部左侍郎贪占尤甚,其乃諴亲王一党;山东巡抚亦分肥巨万,系傅恒傅大人之旧部。其余中层官员,或慑于权势,或图利自肥,大多随波逐流,共分赃银。
然若彻底追究,恐牵连过广,震动朝局,反于皇后娘娘不利。
臣据实呈奏,伏乞圣鉴。」
魏嬿婉览毕,未现愠色,眸光愈显沉静。纤指轻叩紫檀案,声如更漏,良久,她缓缓抬眸:“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本宫所要,非是一堆人头落地,而是一道可御狂澜的坚堤,是天下百姓对朝廷的信赖。”
语罢,她唇角微扬,转而吩咐进忠:“彼等既以党私相结,我等便以离间策破之。纵有千丝万缕,亦要教其自溃其势。”
“请諴亲王、工部左侍郎和傅恒来养心殿吃茶。”
东暖阁内,冰簟铺陈,玉枕生凉,一缕清寒悄然漫过锦帷。魏嬿婉端坐于紫檀嵌螺钿扶手椅上,裙裾如云,逶迤于地。素指轻抚汝窑天青釉茶盏,盏中茶烟迤逦,与她鬓边点翠步摇流苏交织,在透窗而来的微光中,漾起细碎晶莹的涟漪。
须臾,三位臣工鱼贯而入。请諴亲王在前,工部左侍郎与傅恒稍后半步,皆整冠肃容,趋前行礼。亲王率先躬身,朗声道:“臣等恭请娘娘金安。”身后二人亦齐声应和,音落即垂首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