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六 作品

第265章 丹墀未惧豺狼啸,绣闼能驭虎豹谋(权谋线/婉垂帘听政)(第3页)

魏嬿婉眸光微转,于三人面上一一掠过,方才浅浅颔首,缓言道:“昨日钦天监呈报,天象示警,今岁汛期恐较往年提前半月有余。本宫昨夜独对烛影,忽然想起山东那道新堤……若届时出了差池,莫说百姓遭殃,便是诸位半生功业、身后清誉……”她徐徐吹开青瓷盏中浮动的碧色茶沫,氤氲水汽模糊了眼底神色,“当真令人寝食难安。”

左侍郎闻之色变,諴亲王眼底一闪不豫,傅恒微蹙眉峰,神色莫测。

然知事已泄露,諴亲王强笑道:“娘娘圣虑,实乃万民之福!臣府中恰有十余名熟谙水工的旧部,明日……不,今日臣便遣他们驰赴山东,协同督防!”他声音洪亮,却掩不住额角细微的汗意,“必不叫堤防有失,以报娘娘信重!”

魏嬿婉“嗯”了一声,唇角似笑非笑地一扬:“王爷忠心,本宫自然知晓。”

是夜,月隐重云。小顺子提一盏昏黄绢灯,身影似魅,悄掠过道道官轿。轿中所坐,尽是些惶惶难安的中层官员。

遂俯身隔帘低语:“娘娘知道大人取的那三千两是迫于上面压派...若愿将功折罪...”

未几,秋汛骤临,苦雨连绵,京杭大运河山东段水势汹涌,惊涛日夜冲击新堤。山东道监察御史与地方官急奏频传,皆言自济宁至临清段险情迭出,漕运阻滞,新筑堤防虽征调民夫抢护,仍岌岌可危。

是日大朝,乾清门外秋风肃飒,丹墀遍落枯黄梧叶。忽见塘报御史踏着淋湿金砖疾趋入殿,呈上泥污斑驳的六百里加急奏章。魏嬿婉端坐珠帘之后,凝望檐外凄迷秋雨,玉指轻抚运河工图裂隙标记,蓦地将紫铜手炉重重一掼。炭火迸溅,星点焦痕烙于御案朱漆之上,缕缕青烟旋散于森然殿阁。

“运河乃漕运命脉,倘使秋粮不能北运,京师九边皆受其困。本宫拨足银两,寄予厚望,何以新筑工程不堪一击?若非天佑,几酿巨祸!此中必有贪墨欺瞒之情,必须一查到底!”

她未有点破工部左侍郎与巡抚之嫌,唯厉声颁谕:“着督察院、刑部即行会审,严勘运河工程诸弊。凡有工牍料册,一体查封呈送;倘有藏匿篡改,即以欺君罔上重罪论处!”遂特简两位素与漕运世家、勋贵门户不协之臣,总司彻查之责。

三司会审之日,运河工程所涉账册堆积如山,铺满公堂。诸官争辩往复,终将户部一郎中及地方知府推为罪魁,抄没家产,问斩于市。工部左侍郎与巡抚虽涉事其中,却仅以‘失察’之名,遭罚俸降级之处分。如此判决,虽似雷霆震动,巨鳄虽损皮毛,然根本俨然未动。

魏嬿婉遂颁懿旨,以抄没所得之赃银,另拨内帑十万两,重修河堤,固其根本。特命春婵总理工程,全权督办。春婵广募良匠,兼雇受灾流民,工银按日结付,账目分明,示众以公。新堤择址于旧堤之侧,民皆可目见其工,日观其进。由是流言渐息,民心始定,河工一事,遂由弊转兴,民皆称善。

及至汛期已过,新堤岿然不动,万民仰颂,皆曰皇后圣明。中层官员感其宽仁,不予深究,遂生效忠之志;亲王与勋贵虽折损羽翼,亦私叹其手段高明,暂敛不臣之心;清流之辈则自矜风骨,誉皇后为明君,以为朝纲得振。

经此一役,满朝皆知:贪墨之事,非不可为,然须谨守默许之度,更须以实绩相偿,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其政,以利驱之,容其微弊以安系统;移祸江东,引清流以击浊流,纵权贵自相制衡。似宽而实密,似柔而实刚,恩威并施,事成而怨泯。实乃庙堂至高之术:执衡而驭势。

贪而不滥,乱而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