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玉阶初扫丹墀雪,金殿重飘汉家长(登基进行时)
魏嬿婉眸光一凛,丹蔻指尖重重按在那卷《南巡见闻录》上,绢帛霎时陷下朱红印记:
“痴儿!尔可知漠西黄土之下,埋着多少忠骨?傅恒正率三军与准噶尔血战,若闻朝堂生变,军心摇动之际,这葬送山河的罪过,尔可能担待?”她骤然指向西北,“此议传出,明日阵前倒戈将士的血书,便能淹了尔那赤子心肠!”
旋身时长袖带翻御案茶盏,碎瓷声惊得百官战栗:“搬弄唐睿宗旧事——武曌改元称帝时,二十八位李唐宗室血染洛水!尔欲效仿这等愚行,引得满蒙八旗刀兵相向么?!”
“哀家若贪恋权位,先皇崩逝圆明园那夜便可黄袍加身!何须等到今日,由尔上演这出禅让戏码!”
她忽俯身捏起永璇下颌:“皇儿,这龙椅坐着是天子,退下便是前朝余孽。哀家今日若顺了尔意,明日你我母子项上人头……”金护甲冷光掠过他颈间,“便要齐齐悬于德胜门旗杆之上,供藩王们瞧个新鲜了!”
梁诗正垂首侍立阶下,闻听此言,心下洞若观火:太后欲正大位,必先剪除藩篱,眼下正需一契机耳。他眸光微动,心念电转间,已有成算在胸。
数日后,梁诗正整肃衣冠,振袖出列:“臣有本奏!”
“靖南王世孙永珏,私纳准部女子为妾,于府中秘设回堂祀异神。更搜罗《西域舆图》十二卷!此等行径,非谋逆何以蔽之!”
他自袖中抖出血书呈上:“王府长史密告墨迹未干。永珏醉言‘太后以女身称制,吾辈太祖嫡脉岂能屈膝’。”声调陡然转厉,“当此西征决胜之际,若容藩王勾结外邦,傅恒将军十万将士危矣!”
“臣请依《大清律例》,削其宗籍,赐白绫!”
魏嬿婉接过血书,凤目低垂处,但见绢上字迹纵横淋漓,殷红刺目。指尖微微发颤,将那绢帛重重按在案上,良久不语。
“将此物传与诸卿细观。”她声音陡然拔高,又急转直下,化作冰泉淙淙,“都好好瞧瞧,这便是天家骨肉做下的勾当!”
小顺子躬身捧过血书,但见那绢帛在众人手中传递时微微颤动,恍若垂死之蝶。群臣之中已有倒抽冷气之声,衣袖摩挲窸窣作响。
这些宦海沉浮多年的老臣,岂有看不透其中关窍的?区区一个准噶尔族妾室,如何就能坐实天潢贵胄的谋逆大罪?那所谓醉后狂言,更是无从对证。分明是太后要借这把刀,将藩王势力连根拔起。
魏嬿婉倏地闭目,一字一句道:“哀家每读《史记》,见七国之乱、八王之祸,未尝不掷卷长叹。只道是史笔如刀,割的是前朝旧事,岂料今日……”她喉间微微哽咽,“今日竟教哀家亲眼见证这骨肉相残的戏码!”
殿下众臣相顾默然,彼此心照,俱各无言。不过须臾之间,便见一人整冠振袖,趋步出班,朗声奏道:“臣启太后,靖南王府私纳异族,秘设宗祠,其行诡谲,其心当诛!”语声未落,又见一人俯首躬身,应声而进:“臣附议!恳请太后颁旨,彻查诸藩邸第,以正朝纲,以安社稷!”
魏嬿婉听罢,凤目微启,霍然起身,环视殿内群臣,凛然道:“传哀家旨意!着御前侍卫即刻率兵封禁靖南王府,一应文书账册、书信往来,悉数查封呈递入宫。敕令三司即刻入宫,就在这乾清门外设案公审!”
“倘若查证属实……莫说是太祖皇帝显灵,便是列祖列宗俱在,也容不得这等祸国之孽!该削爵便削爵,该赐白绫便赐白绫。大清的江山社稷、祖宗基业,断不能败于这些蠹虫之手!”
一时间,朝堂之上争相附议,声浪迭起。群臣皆心照不宣,此正是向太后昭示忠悃之时。未及半日,弹劾诸藩的奏疏便如雪片般飞入宫阙。或揭某王爷密藏前朝玉玺,或参某贝勒私通江湖术士……
魏嬿婉连降数道懿旨,御林军夤夜而动。不过旬日,京畿内外一十三家藩邸尽遭围禁。丹书铁券被掷于阶下,宛若弃履;蟒袍玉带皆录为罪证,顿作残云。菜市口青石连月浸血,竟汇成暗溪汩汩,蜿蜒渗入护城河中。腥秽之气三日不绝,纵大雨倾盆亦未能涤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