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羽 作品

第88章 流影乱·血诏寒流(第2页)

营地中央的高台上,监刑官裹着厚厚的裘皮,声音通过铁皮喇叭,冷酷地回荡在每一个流犯耳边:

“奉三皇子殿下谕令!尔等附逆作乱,罪不容诛!然殿下仁德,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特开一线生机!”

麻木的人群微微骚动,无数双绝望的眼睛抬起,望向那高台,如同溺水者望向一根稻草。

“凡十五岁以上男丁,无论是否参与攻杀官军,一律编入‘罪役营’!即日开拔,发往北疆‘黑石峪’矿场,戴枷劳作!以十年苦役,赎尔等滔天之罪!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轰!” 人群彻底炸开!绝望的哭喊、愤怒的咆哮、徒劳的挣扎瞬间爆发!

“十年?!黑石峪那是人待的地方吗?!进去就是死啊!”

“我爹六十了!他连刀都拿不动!凭什么要去!”

“孩子!我的孩子才十四!求求官爷开恩啊!”

军士们如林的刀枪瞬间压下,皮鞭呼啸着抽向骚动的人群,带起一蓬蓬血花和惨叫。

监刑官的声音毫无波澜,继续宣读着更残酷的“恩典”:

“十五岁以下男童,五十岁以上男丁,及所有妇孺!发往宁古塔、镜泊湖等地官属田庄、牧场、工坊为奴!永世不得脱籍!所产所获,尽归官有!”

永世为奴!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掐灭。为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子子孙孙都将是贱籍,是主家可以随意打杀买卖的牲口!营地彻底陷入一片哀嚎的炼狱。妇女紧紧搂着吓呆的孩子,老人瘫倒在地,年轻的男丁眼中最后的光也熄灭了,只剩下野兽般的麻木或疯狂。

“殿下天恩浩荡,留尔等性命!再有喧哗鼓噪者——杀!”监刑官最后一声厉喝,伴随着雪亮钢刀出鞘的刺耳摩擦声,将所有的悲鸣与不甘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风雪呜咽和压抑到极致的绝望啜泣。

连化城巡察行轩的后堂,炉火依旧旺盛,但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线报被穆之重重拍在桌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脸色铁青,胸膛起伏,深邃的眼眸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如同冰封的火山。

“黑石峪矿场?那是帝国最深的寒铁矿坑!终年阴冷刺骨,矿难频发,进去的苦役十不存一!十年?这是让他们去送死!还是最痛苦的死法!” 穆之的声音如同淬了冰,“还有永世为奴!李睿这是要把数万人和他们的子孙后代,都变成他私人金库和辽州军镇重建的‘血肉砖石’!好一个‘仁德’!好一个‘好生之德’!”

“他缺钱,缺人,更缺时间。” 东野轩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魁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宁古塔打烂了,重建要钱。清洗了那么多官员豪族,留下的权力真空和利益空缺要他自己人填上去,养这些新贵要钱。向朝廷和皇帝证明他不仅能打仗,更能‘治辽’,更需要钱和快速见效的‘功绩’。数万能干活的牲口,数万能生小牲口的女人,还有黑石峪那挖不完的寒铁…一本万利。” 他的话语直白而残酷,撕开了那层“仁德”的遮羞布。

慕婉儿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攥着药杵,指节发白。医者仁心,让她对这样大规模、制度化的残酷感到生理性的不适。“这…这有违天和!数万人啊!里面有多少是被裹挟的?有多少是老弱妇孺?如此处置,辽州怨气必将冲天,遗祸无穷!”

“怨气?” 一直缩在角落抱着酒葫芦的轩辕一刀,突然嗤笑一声,醉眼朦胧地抬起头,浑浊的眼里却闪过一丝刀锋般的冷光,“怨气算个屁!在那些大人物眼里,这些流犯连人都算不上,就是会说话的牲口、会走路的钱袋子!老子当年在漠北砍蛮子,也见过朝廷把俘虏当奴隶使唤,最后埋骨黄沙,连个坑都没有!嘿…大宗师?狗屁!这世道,拳头大就是理,刀子快就是法!” 他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酒气喷出,带着浓浓的愤世嫉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