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陵寝疑云·工部迷局(第2页)
但这仅仅是开始!搜查的浪潮迅速向整座孙府漫延。卧室的床榻被掀翻,地板砖被撬开;庭院中精美的假山被火把照得通明,缝隙处被小凿子仔细清理;甚至灶房的地窖、花园不起眼的土堆都遭到了仔细的挖掘。整个孙府充斥着乒乒乓乓的破坏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收获是巨大的!书房暗格里成沓厚厚的银票和金叶子;卧房夹墙深处嵌着的整盒龙眼大小的珍珠、羊脂美玉;地窖底层深藏的数箱足色雪花官银;花园假山腹中精心开凿的暗室,里面堆满了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和厚厚一摞来自各地的房契地契……
然而,最致命的证据,出现在卧室床榻下一块极不起眼的、活动的地砖下方。一个用油布和蜡密封得严严实实的檀木小盒子被挖出。里面并非金银,而是三本账册——真正的密账!纸张陈旧而坚韧,字迹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更早、更隐蔽、数额更为惊人的贪墨往来!
穆之接过缇骑呈上的密账,在摇曳的火光下迅速翻阅。随着他的手指划过纸页,周身散发的寒气几乎要冻结空气。账册上清晰无比地记载着:每一笔从孝吕陵工程款中被吞噬的巨款,最终去向都直指一个名字——崔文远!那些被巧妙转移的“孝敬”,数额累积起来高达陵工总款项的近三成!字里行间甚至能看到崔文远某心腹管家的签名和印鉴!
更有一笔令人毛骨悚然的记录,触目惊心!标注为“壬寅年亥月特费”,数额远超寻常,旁边赫然用朱砂小楷批注:“天工造物,万死不易。工料需尽善,务必令其无声无息。”时间点,恰好与王有德勾结工匠制作、运输、安装地宫毒烟装置的过程完全吻合!墨迹淋漓,宛若尚未凝固的鲜血!
“崔……崔尚书……”瘫在地上、如同被抽走了骨头的孙承宗,瞥见了那朱批的密账内容,最后一点支撑的力气也彻底消失。他瘫在那里,涕泪混合着冷汗糊满了整张脸,嘴里无意识地反复念叨着,“完了……这下真的全完了……崔公……”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将他彻底淹没。
穆之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崔文远”三个字上,那三个字在他眼中仿佛化作了毒蛇的獠牙。证据确凿,再无回旋余地!他猛地合上账册,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持金令!”穆之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孙府,“即刻查封工部尚书崔文远府邸!缉拿崔文远!同时封锁工部衙门所有值房、档案库!任何出入人等严加盘查!所有与孝吕陵工相关文书、账册,以及历任经手官员的案牍,一律封存待查!擅动者,视同抗旨,就地格杀勿论!”
“遵令!”赵铁山浑身一震,抱拳领命,眼中燃烧着兴奋与决然。他点起一队精锐缇骑,如同扑向猎物的恶狼,风一般冲出孙府狼藉的大门,马蹄声再次踏碎了京城的夜色!
工部尚书崔文远的府邸,位于城东权贵云集之地,其大门之恢弘、石狮之威严,远非孙府可比。当赵铁山率队以雷霆之势包围府邸时,时间尚早,东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沉重的包围圈瞬间合拢,肃杀之气笼罩了整条街道。附近的住户心惊胆战地紧闭门窗,从缝隙中偷眼观望。
府内也已惊醒。管家连滚爬爬地冲进正堂,语无伦次地报告外面情形。崔文远端坐桌前,正用一柄象牙箸夹着一枚小巧的水晶虾饺。噩耗传来,他手中的官窑青花瓷碗“哐当”一声跌落在地,摔得粉碎!滚烫的汤水和精致的点心洒了满地。一小片锋利的碎瓷甚至划破了他脚上的锦袜。
崔文远脸上的镇定出现了裂痕,但数十载宦海沉浮练就的城府尚在。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血气,推开管家试图搀扶的手,厉声道:“慌什么!成何体统!”他起身,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有些摇晃的脊背,对着侍从喝道:“更衣!本官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在尚书府前撒野!”
穿戴整齐一品绯袍官服,金冠束发,崔文远在管家和数名心腹家丁的簇拥下,步履虽有些沉重,却依旧努力维持着平日的威仪,推开朱漆大门,昂然立于府门高阶之上。他看着阶下甲胄鲜明、刀枪出鞘的缇骑,怒目圆睁,声若洪钟:
“放肆!本官乃朝廷一品大员,国之重臣!尔等眼无王法,竟敢擅闯本部堂府邸?!谁给你们的狗胆?!领头的出来回话!”
人群如潮水般分开。穆之披着那件染了夜露微霜的素色披风,手持那面象征无上皇权的金令,缓步而出,踏上了尚书府门前的台阶。阳光尚未完全驱散寒气,他的身影在崔府高门投下的阴影中显得格外清瘦而挺拔。他将金令高举示众,声音沉稳,却字字如金铁交鸣,清晰无比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崔尚书!”穆之目光如炬,直刺崔文远,“本官穆之,奉旨查办孝吕陵工弊案及地宫毒烟谋逆案!现有确凿证据表明,你勾结工部左侍郎孙承宗、主事王有德,侵吞陵工巨款,数额之巨,骇人听闻!更涉嫌指使此二人在太后陵寝暗藏致命毒烟,居心叵测,祸国殃民!皇命在身,情非得已,请尚书大人——即刻随本官回都察院,听候质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