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陵寝疑云·孤臣履新(第3页)
朝野更是骤然震动!
那些依赖工部工程款项过活的勋贵豪门、巨商大贾,资金链瞬间断裂!他们如遭雷击,随即便是暴跳如雷!
“潘季驯!这不通人情的老匹夫!是要断我全家活路吗?!”
“如此蛮干,是要逼反地方的工程商贾不成?!”
“弹劾!必须联名弹劾!告他个‘祸乱国事,贻误军机’之罪!”
“太子/武王/晋王殿下!您得为小人们做主啊!”
三王的府邸,再次成为了风暴的汇流点。太子的心腹听着名下皇商哭诉即将破产之危;武王的座前,边关将领派来的信使焦灼地禀报营房兵械停工的困境;晋王则慢条斯理地听着江南富商通过门生讲述海量物资积压的损失,他指尖轻敲桌面,眼中精光流转。潘季驯的“铁血绝户”手段,确实完全打碎了他们对工部可能留下的利益分配构想,也同时为他们递上了一把绝好的刀——“阻挠国政”、“激起民怨”!他们一边假意安抚诉苦之人,一边暗中授意党羽,将酝酿的弹劾风潮推向更高的浪尖。
都察院右都御史的案头,弹劾潘季驯的奏章迅速堆积如山。“擅权独断”、“罔顾民生”、“扰乱工程”、“破坏祖制”、“刚愎自用”、“居心叵测”……罪名罗列,骇人听闻。
而宫中那至高无上的御座之前,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所有的弹劾奏章皆被司礼监以朱笔轻轻一点——留中。各地雪花般飞来的告急文书,也仅仅收到内批几字:“事着工部尚书潘季驯酌处。” 年轻的太监将批红文书递交给通政使司时,只听到皇帝在暖阁深处,对着一幅绘有万里河堤的长卷图,幽幽道了一句:“水,还没漫上来。”
风暴中心的工部值房内。
潘季驯对此置若罔闻,恍如未觉。昏暗油灯下,他那如枯木般的身影几乎要与堆积如山的账册卷宗融为一体。他谢绝一切拜会,将值房门紧锁,只留下都察院穆之特意增派来的一干算学高手。连日的奔波辛劳在他脸上刻下更深的倦意,但那双审视账册的眼睛,却依然亮得吓人。他像一个在堆积如山的腐败淤泥里挖掘的囚徒,又像一个在暗夜波涛中为航船寻找灯塔的舵手,每一笔污账的勘破,都让他心头怒焰更炽一分!
“卿月郡主果然慧眼……” 潘季驯看着案头一份由特殊渠道送来的、关于太医院龙涎香等特殊贡料去向存疑的摘要与一份伪造精巧的内务府批文副本,目光如电。他手中的朱笔,在关键条目旁圈点、勾划,发出细微却决绝的沙沙声。
阻力无处不在,明枪暗箭如影随形。压力如同太行、王屋般沉重地压来。然而潘季驯的脊梁,却仿佛熔铸了黄河畔最坚硬的堤石,挺立得笔直。灯火将他紧握朱笔、微微颤抖却始终稳健的右手剪影,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一个不屈的图腾。他知道,这不只是帝王对其忠诚与能力的考验,更是他向脚下这片饱经苦难的土地、向亿万翘首期盼清平时日的黎民,递交的一份不容退却的投名状!工部这片翻涌着致命毒瘴的深潭,既已踏上,便绝不回头!
纵是万丈悬崖,纵是千夫所指,他也必以这身血肉为砧,以清廉正义为锤,为这行将崩坏的帝国巨坝,于千疮百孔之中,铸就一道不容逾越的铁律防线!
孝陵的霹雳惊雷,炸裂了工部冠冕堂皇下的魑魅魍魉;帝王棋盘上的孤王一子,被毅然推至风口浪尖;潘季驯以铁血之姿履新,如同巨鲸搅海,瞬间激起滔天巨澜,冲刷着腐朽堤岸,更将致命的漩涡扩散至帝国权力版图的每一个角落。
而在都察院的影壁之下,孤穆之背手而立,锐利的目光穿透工部喧嚣的尘埃,似乎已投向更深、更暗处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脉络。他深知,崔文远的垮塌不过是一场风暴的序幕,那张由密账牵出的蛛网的主人依然稳坐云端。真正的惊涛骇浪,已在遥远的海平线上积聚起足以撕裂天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