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因果悖论
苏瑶指尖的玄色玉佩还带着余温,"开始咯" 三个字刚出口,脚下的星尘突然泛起青铜色的涟漪。林宇的意识弦猛地绷紧,那些原本散落在天道熔炉底部的赤红光流,此刻正顺着齿轮纹路汇聚成河,在地面铺就出片波光粼粼的甲骨文 —— 像被月光照亮的河面,每个字符都在水里轻轻摇晃,"因" 与 "果" 两个大字在中央沉浮,边缘泛着细碎的银芒,恍若爷爷烟袋锅里未熄的火星。
"因果回廊。" 苏瑶的量子形态泛起细微波纹,她试探着迈出一步,脚下的 "因" 字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青铜碎片,在空中拼凑出个手持长矛的木偶。那木偶穿着岳家军的铠甲,甲片上的锈迹还带着战场的腥气,缝隙里卡着的暗红粉末,细看竟是宋瓷的残片。脸上刻着 "收复中原" 四个字,刚站稳就挥矛刺向虚空,矛尖划过的轨迹里,浮现出朱仙镇大捷的虚影:黑压压的骑兵正在冲锋,却听不到丝毫呐喊,只有金属碰撞的钝响,像场沉默的皮影戏,连马蹄扬起的尘土都保持着完美的抛物线。
"每个选择都有对应的未来。" 林宇蹲下身,指尖触碰地面的液态甲骨文,冰凉的触感里混着微弱的震颤,像触摸着跳动的脉搏。他认出其中几个字符组合成了 "岳飞" 二字,旁边还漂浮着个模糊的问号木偶,手里攥着卷竹简,竹简边缘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 "审时度势" 的残句,竹纤维里还嵌着几粒南宋的稻壳。"这是历史的分岔口,衡器在逼我们选条最省力的路。"
苏瑶的目光越过木偶军团,望向回廊深处。那里的光影正在扭曲,隐约浮现出飞檐翘角的轮廓,朱红色的梁柱上挂着块匾额,"苏氏宗祠" 四个金字在青铜光里泛着冷光,匾额边缘还有道细微的裂痕 —— 和她老家祠堂那块被日军炮弹碎片擦过的匾额一模一样,连裂痕末端的焦黑痕迹都分毫不差。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祠堂正厅的供桌上,摆着半块泛着青光的斧刃 —— 那是盘古斧的残片,斧刃周围盘旋着无数细小的光点,细看竟是人类的情感数据流,有新生儿的啼哭化作的暖黄,有丧亲之痛凝成的幽蓝,像群躁动的萤火虫,撞在斧刃上发出 "滋滋" 的轻响,溅起的火星落地成字,都是些 "爱悔 念" 之类的字眼。
"他们在投票。" 苏瑶的声音发颤,她看见历代苏家祖先的虚影正围坐在供桌旁,每个人手里都举着块玉牌。左侧的玉牌刻着 "灭绝",字体锋利如刀,边缘能映出冰冷的寒光;右侧刻着 "存续",笔画圆润带暖,玉质里透着淡淡的血丝。此刻 "灭绝" 牌明显占了多数,投完票的祖先们化作青烟,飘向盘古斧残片,斧刃吸收青烟后,青光更盛,在供桌投下扭曲的阴影,阴影里隐约能看见无数文明的墓碑,碑上都刻着 "死于完美"。
林宇突然被岳家军木偶的长矛扫中,意识弦传来刺痛。他发现那些木偶的动作正在僵化,挥矛的角度越来越机械,从最初的三十度到后来的四十五度,误差不超过分毫,像被游标卡尺卡着的机器。朱仙镇大捷的虚影里,士兵们的脸上渐渐失去表情,眼球变成了灰白色的石头,瞳孔处刻着 "任务目标" 四个字,像被抽走了灵魂。"这是衡器预设的因果线," 他恍然大悟,"只保留武力,剥离智慧,就像给钟表上弦却忘了装指针,最终只会走向僵化。"
他伸手抓住那个持竹简的问号木偶,指尖注入量子能量。木偶身上的青铜锈迹簌簌剥落,露出里面的《齐民要术》书页 —— 林宇小时候在爷爷的藏书阁见过这本书,泛黄的纸页上还留着祖父用朱砂批注的 "兵者,护农之器也",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稻穗图案,穗粒数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八颗,对应着农历的节气。当书页展开的瞬间,所有岳家军木偶突然停下动作,长矛的阴影里长出了绿色的禾苗,禾苗拔节的 "咔咔" 声盖过了金属碰撞声,根系在地面交织成 "民为邦本" 四个古字。
"岳将军," 林宇对着虚空喊道,他的量子态与历史分岔口产生共鸣,声音里带着爷爷讲岳飞故事时的悲愤,"收复失地后,该教百姓种地啊!" 持竹简的木偶突然活了过来,眼睛里闪过灵光,那光芒竟与杭州岳王庙里的塑像眼神如出一辙。它举起《齐民要术》,所有岳家军木偶同时单膝跪地,矛尖插进土里的地方,冒出了金灿灿的稻穗,稻穗上还停着只红蜻蜓,翅膀扇动的频率正好是《满江红》的节拍,连 "怒发冲冠" 的重音都卡得丝毫不差。
回廊地面剧烈震颤,"岳飞抗金" 的因果分支发出 "咔哒" 脆响,像节生锈的齿轮被撬开。林宇看见自己改写的未来里,岳家军不仅守住了疆土,还在边境开垦出万亩良田,农书与弩箭并排挂在城楼上,守城的士兵腰间别着麦穗,甲胄缝隙里还塞着菜籽。青铜色的时光流里,第一次传出了孩童的笑声,那笑声撞在城墙上,弹回来化作漫天杏花,落在木偶们的肩头,花瓣上还沾着清明时节的雨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