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巧珍服装工作室
晨光漫过巷口的梧桐叶时,巧珍正踮脚够门楣上的梨木招牌。"巧裁"两个字被昨夜的雨洗得发亮,边角处那道月牙形的缺口在阳光下格外清晰——那是三年前她接下第一笔婚纱订单时,抱着成衣转身撞在门框上磕出的印子。当时婚纱裙摆扫过刚上蜡的地板,在木料上洇出片浅浅的水痕,如今那痕迹早被无数双脚印磨平,倒成了工作室里最珍贵的刻度。
推开木门的瞬间,风铃铛叮当作响。这串风铃是用碎布头裹着细铁丝做的,每片"花瓣"都来自不同客人的衣角:粉色缎面是新娘的头纱余料,靛蓝粗布裁自老教授的棉袍,还有块带着细格子的亚麻,是去年夏天那个骑摩托车的男生留下的,他说要把破洞牛仔裤改成骑行裤时,裤脚还沾着国道上的尘土。
工作室六十平米的空间被顶天立地的衣架隔成三个世界。最外头的接待区永远堆着半人高的物件:榆木长桌上摊着今早刚送来的设计手稿,纸页边缘还沾着豆浆渍——小林买早餐时总把稿子揣在怀里,说这样油墨不会晕开;桌腿绑着根晾衣绳,挂满了客人落下的小物件:珍珠耳钉、铜制顶针、还有块印着小熊图案的儿童手帕,巧珍在帕子角绣了个"裁"字,盼着失主能凭着这记号找回来。
"珍姐,张老师的旗袍衬里裁好了!"小林举着软尺跑过来,发梢别着枚珍珠别针。那是三个月前小林入职时,巧珍从自己的旧首饰盒里翻出来的,针托上有道细微的裂痕,是当年她在夜市摆摊时,被城管追着跑时摔的。巧珍接过衬里布料,指尖在领口处捏出道褶皱:"再放三分松量,她左肩的旧伤阴雨天会发胀。"说话间,铅笔在纸样上画出道柔和的弧线,忽然想起三年前张老师蹲在夜市小马扎前的模样,那时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手里捏着巧珍做的第一件改良旗袍,说这盘扣像极了她母亲年轻时绣的样式。
制版间里,老胡正把羊绒面料往案板上铺。他总说裁布得像给姑娘梳头,得顺着纹路来,不然再好的料子也会显僵。此刻他左手按着布料,右手持着剪刀,开合的节奏里混着窗外修鞋铺的锤子声。巧珍凑过去看,发现羊绒边缘被他用粉笔画了排小三角:"这是啥暗号?"老胡嘿嘿笑,露出颗缺角的牙:"这块料子有处暗伤,画记号免得裁掉,省得浪费。"他手里的剪刀是三十年前在上海买的,木柄被磨得发亮,据说当年跟着他在国营服装厂时,裁过周总理接见外宾时穿的中山装。
试衣间的米白色纱帘总在午后泛着柔光。纱帘上别着的碎钻胸针是上个月的新娘落下的,巧珍特意找了个玻璃罐收着,罐子里还躺着别的宝贝:掉了颗水钻的发箍、绣着"平安"的红腰带、还有只单只的银手镯。她总说这些物件带着主人的体温,得好好收着等人家来取。此刻纱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的穿衣镜——镜面上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巧珍刚租下这屋子时拍的,那时墙面还斑驳着,她举着台二手缝纫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