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士心 作品

第264章 骷髅吹气新编(第2页)

阿明听得目瞪口呆:“所以……它盯上我了?因为我天天晚上对着电脑敲字,它觉得我也是个书生?”

“看样子是咯。”老王吐了个烟圈,“你身上那点‘文气’,把它引过来了。它那是在对你‘吹气’传书呢,虽然吹的是几百年前的阴风。”

“那……那怎么办?它天天这么吹,我没病也要被它吹出病来了!王叔,您得想想办法啊!”

老王挠挠头:“我这也就是听上一辈人瞎传的,哪有什么办法。要不……你试试跟它聊聊?它就是个糊涂鬼,你好好说,让它别吹了?或者……你给它烧点纸钱?再烧几本书?”

这算什么办法?阿明都快哭了。但死马当活马医,他第二天还真去街上买了一大摞纸钱,又忍痛把自己的珍藏版《设计概论》也给烧了。一边烧一边哆哆嗦嗦地念叨:“前辈,大哥,祖宗!您行行好,我就是个苦逼画图的,不是什么文化人,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这点纸钱和书您拿去,别再来找我了……”

然而,屁用没有。当晚,那“嘘嘘”声和“咔咔”声来得更早了,音量更大,更急促,甚至还带上了点焦躁的味道。阿明的噩梦也更凶了,梦里那黑袍骷髅的影子几乎要贴到他脸上,两个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他,下颚骨疯狂开合,吹出的寒气简直要把他冻僵。

阿明彻底绝望了。他请了年假,跑去附近的寺庙求了一堆符,贴在窗户上、门上、床头。没用。又托人从什么大师那里买来了开光的玉佩挂在脖子上。还是没用。那声音和噩梦如同附骨之疽,甩不脱。他快被逼疯了,甚至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要认亏那笔押金,立刻卷铺盖滚蛋。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末的下午。阿明被折磨得没脾气,白天补觉也睡不着,干脆破罐破摔,跑到隔壁坟山边上瞎转悠,一边转一边骂骂咧咧:“你他妈到底想干嘛?啊?有完没完?老子哪儿招你了!”走着走着,他踢到一个硬物,低头扒开杂草一看,是一个半埋在土里的、残破不堪的石雕,看形状像是个驮碑的赑屃,但碑早就不知去向。他心里莫名一动,鬼使神差地,就在那赑屃石雕旁边坐了下来,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本地的地方志和历史传说。

这一搜,还真让他搜出点东西。几条模糊的野史记载提到,明朝嘉靖年间,李家坳这边确实出过一个有名的痴书生,姓李,读书读得家徒四壁,妻离子散,最后疯疯癫癫地死在破屋里,生前最大的执念就是写了一本关于本地风物考证的书,没写完。死后被乡邻草草埋在后山。

阿明看着手机屏幕,又看看眼前荒芜的坟头,再看看那个残破的赑屃,一个荒诞又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他猛地跳起来,冲回家,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他咬着指甲,回想了一下这几天被“吹气”和噩梦折磨时,那骷髅似乎总是在重复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当时只觉得恐怖,现在冷静下来细想,似乎有点像……某种方言里的词汇?

他试着在文档里敲下几个可能的关键词:“风物”、“考证”、“碑文”、“李家”、“未完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完全是一种直觉驱使。他对着屏幕,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那个看不见的“邻居”听:“喂!老兄!你是不是想找这个?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写完?是关于这块地方的?跟碑文有关系?”

奇迹发生了。他话音刚落,窗外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嘘嘘”声,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柔力度,再次响起。“嘘……嘘……”这一次,听起来不再像是骚扰,反而像是在……回应?甚至带着一点引导的意味。

阿明汗毛倒竖,但强烈的兴奋感压过了恐惧。他稳了稳心神,继续对着空气说:“我……我可能能帮你。但你别再吓我了,行不行?我好好听你说,你……你慢慢‘告诉’我?”

那“嘘嘘”声又变了一下调子,似乎柔和了许多。当晚,阿明竟然没有做那个冰冷的噩梦。他睡得很沉。

从那天起,阿明和这位“骷髅邻居”的关系,进入了一种诡异的、难以言说的新阶段。阿明晚上不再加班画图,而是打开一个空白文档。窗外的“嘘嘘”声会很有节奏地响起,时而急促,时而缓慢。阿明全神贯注地倾听,试图理解那声音里的节奏和情绪,然后把自己领会到的碎片化的词语、意象敲进电脑里。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像是在玩一场最高难度的猜谜游戏。他时不时会大声询问和确认。

“等一下,刚才那段是说的是河流改道?对不对?”阿明侧耳倾听。 窗外的嘘声变得轻快了些:“嘘—嘘嘘—”

“好,那就是了。”阿明快速键入,“然后是……一块有字的石头?碑?”

嘘声变得肯定而悠长:“嘘——”

“碑上写的什么?你看得清吗?”阿明追问。

外面的声音变得焦急而混乱起来,像是卡壳了。阿明连忙说:“别急别急,慢慢想,是不是年代太久,看不清了?”

嘘声变得低沉,显得有些沮丧。

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像挤牙膏一样,再加上阿明自己去查资料、跑图书馆对照,一篇支离破碎、内容古怪的明代风物考据文章,竟然慢慢在电脑里成型了。文章里详细记载了李家坳一带的古地名、已经湮灭的河流故道、几种早已失传的本地手工业技艺,甚至还有一篇关于某个失传民俗的长篇大论,但刚好写到最关键的地方,戛然而止——正是那书生未完成的部分。

阿明已经完全沉浸进去了,忘了害怕,只剩下一种极度的好奇和一种想要完成这件事的强烈冲动。他感觉自己像个解密者,在破译一个跨越了几百年的密码。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那部分——那篇关于失传民俗的记载,缺了结尾。无论阿明怎么倾听、询问、引导,窗外的“嘘嘘”声到了这里就变得混乱不堪,无法传达出任何有效信息。那声音甚至透露出一种极度的焦躁和痛苦,吹得窗户玻璃都在微微震动。阿明也急得嘴上起泡。他知道,这就是最核心的执念,如果解不开,之前所有的努力可能都白费了,这位“骷髅老兄”恐怕永远不得安宁,自己也别想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