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法辩涤冤明镜彻，躯堕九幽痛觉同（7000字）

咏志的讲述结束了。/t^a+y′u￠e/d_u·.·c/o-m-那压抑的、充满痛苦与愤怒的叙述，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舞蹈室的空气中，连那些漂浮的尘埃仿佛都凝固了。

张三没有立刻说话。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眼神专注而深邃，完全沉浸在了咏志所描绘的那个冰冷、绝望又充满暴力的世界里。他认真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听众，一个试图理解深渊的倾听者。

多年的律师生涯和见惯人性阴暗面的经验告诉张三，此刻任何轻飘飘的、来自热血动漫或小说里的“嘴遁”台词都将是致命的。那些诸如“你现在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仇恨让你变成了复仇的奴隶！”之类看似深刻的质问，只会像火星溅入火药桶，瞬间引爆咏志本就激烈冲撞的情绪，将他彻底推向对立面。

张三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平稳、真诚，却又带着沉重的力量感：“咏志，不，叶咏志同学。”

他首视着咏志那双在镜面映衬下显得更加幽深的眼睛。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我听到了，每一个字，都像石头砸在我心上，很重，很痛。”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消化那份沉重，“我不是来评判你对错的，更不是站在道德高地上，轻飘飘地对你说‘放下吧’、‘原谅他们’。那些话，在你所承受过的、难以想象的苦难面前，苍白得可笑，甚至…是对你巨大痛苦的二次伤害。”

张三的语气变得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共情：

“你的愤怒，天经地义！那些施加在你身上的暴行，那些冰冷的旁观与沉默，那些虚伪的掩盖和推诿，那些迟来却依旧不公的判决…桩桩件件，都该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你想报复，想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我完全理解，甚至感同身受。如果是我，经历了你所经历的一切，我的恨意只会比你燃烧得更猛烈，我的复仇之火只会烧得更旺，更彻底！所以，你说你‘变了’，投入了复仇的怀抱，这太正常了。

这不是扭曲，这是人性——或者说，是曾经的人性在极致痛苦下最首接、最本能的反应！是灵魂在绝望深渊中发出的、最惨烈的嘶吼！”

张三向前微微迈了一小步，目光更加恳切：

“但是，咏志，看着我，请听我说完。” 他咽了口口水，喉咙有些发干。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他面对的是一个境界远超他理解、情绪极其不稳定的准悖论级诡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后背渗出的冷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但他凭借强大的心理素质，迅速将这份生理性的紧张压了下去，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住那种面对同龄朋友的、既尊重又带着关切和理性的语气：

“你说你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沉溺于无尽的悲伤，一半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咏志，这恰恰说明，那个善良、热爱舞蹈、用心雕琢红薯玫瑰、在音乐歌声中寻找慰藉的叶咏志——那个真正的、本源的你——他从未真正死去！

他还在你灵魂的最深处挣扎！那个‘另一半’在厕所镜中痛苦哭泣的声音，不正是你内心最柔软、最本真的部分，在绝望地呐喊和求救吗？而你选择将复仇的这一半锚定在舞蹈室的镜子中，不正说明，在你心底最深处，最珍视、最想守护的，依然是那份在这里获得的、关于舞蹈的纯粹自信和美好吗？”

张三的语气变得更加犀利，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试图剖析核心：

“问题不在于你复仇的意愿是否正当——它绝对正当！问题在于，你选择的复仇方式，正在将你拖入一个比死亡更可怕的深渊，一个自我毁灭的循环！咏志，你正在用你最深恶痛绝的方式——霸凌与控制，对待这个被你力量笼罩的世界！

你在惩罚他们的同时，也把自己塑造成了你最痛恨的那种存在——一个拥有天灾级力量的、终极的‘霸凌者’！张雅雯她们说你‘变了’，说你是‘新的霸凌者’，这话很刺耳，很让你愤怒，但…她们没有说谎。她们只是看到了你看不到的那部分。

她们记忆里的，是那个会跳舞、会做美食、眼神清澈、对世界抱有善意的叶咏志。\微,趣,暁/税_旺~ ￠追?罪~芯,蟑¨截!她们怀念的是那个你，她们为之悲伤和抗争的，也是那个你。而不是现在这个被无边的仇恨彻底扭曲、吞噬的‘复仇之神’。”

他指向咏志那有些虚幻的身影：

“你说分裂导致你状态不稳定，力量境界从真正的天灾级跌落到了准天灾级。这难道不是你的灵魂在向你发出最强烈、最清晰的警告吗？它在抗拒！它在拼尽全力抗拒被仇恨彻底吞噬和异化！那个在厕所镜中哭泣的‘另一半’，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你内心最深处不愿彻底沉沦、不愿完全变成复仇怪物的证明！它是你仅存的‘人性’锚点！”

“停停停！”

咏志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被戳破的不耐烦和冰冷，打断了张三的滔滔不绝。镜面似乎随着他的情绪波动泛起一阵涟漪。他盯着张三，眼神锐利如刀：

“你铺垫了这么多，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说到底，你是在尝试‘救赎’我，好完成你那个ss级的通关

要求，对吧？” 他的语气里带着嘲讽和洞察一切的寒意。

张三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他点了点头，随即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承认，我确实在尝试救赎你。ss级通关，是我选择向你询问的目标，这无可否认。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这绝不是我此刻站在这里，对你说这些话的唯一原因，甚至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咏志，我听了你的故事。

每一个细节，每一次伤害，每一次绝望的挣扎…它在我心里掀起的波澜，远超过一个‘任务’能带来的触动。

我是一名律师，我见过太多社会的阴暗面，太多人性的丑陋与挣扎，但我也见过在绝境中闪耀的人性光辉，见过像你母亲那样为正义抗争到最后的坚韧！你的遭遇，让我感到愤怒，感到心痛，也让我…想要为你做点什么，哪怕只是说几句话。”

咏志脸上的嘲讽似乎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审视。他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也许是一点点的好奇：

“好吧。你继续。让我看看，你所谓的‘救赎’，除了漂亮话，还能拿出什么？”

得到了默许，张三精神一振，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更加清晰有力地阐述：

“救赎之道，咏志，不在于否定你复仇的正义性，更不在于强迫你放下仇恨去‘原谅’那些不配被原谅的人。

那是对受害者的二次伤害。救赎，在于超越复仇本身带来的毁灭性循环，找到一条既能承载你的痛苦与愤怒，又能让你找回部分自我、不再继续沉沦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