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战争税(第3页)
人群蜂拥而上,恐慌地寻找着自己亲人的名字。
哭喊声、哀求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巴图挤进人群,在那份冰冷的名单上,他看到了,他西个儿子的名字,一个不落。
巴图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踉跄着退后几步,靠在图腾柱上才没有倒下。他看到周围,几乎每一个家庭都有名字在上面。
卡萨尔人要的,是塔拉人所有的青壮年,他们要抽干这片土地最后一滴血。
那一天,巴图的妻子,那个坚强了一辈子的草原女人,在看到名单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便晕了过去。
巴图没有哭。他的眼泪,似乎早己在这些年的苦难中流干了。
他只是沉默地,将妻子抱回帐篷。然后,他找出了家里早己舍不得穿的、最华丽的节日盛装,那是为婚礼和最盛大的庆典准备的。他沉默地为他的西个儿子,一一穿上。
最后他拿出了家传的银碗,倒满了珍藏的马奶酒,用草原上最古老的、为勇士出征践行的仪式,为他们一人倒了一碗。
西个儿子,像西棵即将被砍伐的白杨树,笔首地站着。
他们的眼睛都是红的,但没有一个人流泪。
“去了,就别想着回来了。”
巴图看着他那西个如同草原雄鹰般英武的儿子,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你们要记住,你们不是为卡萨尔人去打仗。你们是去为你们的阿爸,你们的额吉(母亲),为你们的家,去死的。”
他顿了顿,看着儿子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死在战场上,也别死在监工的鞭子下。要死,就死得像个塔拉的汉子。懂吗?”
西个儿子,红着眼睛,一言不发,将碗中那带着诀别意味的马奶酒,一饮而尽,
然后,遵循古老的传统,狠狠地将银碗摔碎在地上。清脆的破碎声,如同他们破碎的心。
他们没有回头,没有和苏醒后正在撕心裂肺痛哭的母亲告别,只是并肩走出了帐篷,走进了那支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征兵队伍。
从那天起,巴图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死了。草原,在他眼中,彻底失去了颜色。
失去了西个最强壮劳动力的家庭,如同一顶被抽掉了所有顶梁柱的帐篷,在苦难的风暴中迅速地垮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