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废弃拖拉机?不,是宝藏!
砂轮刺耳的尖啸构成了秦奋新生活的主旋律。飞溅的火星,像是一场永不停歇的、微型的钢铁烟花,映照着他年轻却异常沉静的脸庞。成为红星农机厂第二金工车间学徒工秦奋的第三天,他已经初步适应了这种充斥着噪音、油污和体力劳动的日子。灵魂深处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秦征,正被小心翼翼地包裹在这具十八岁躯壳的日常里,如同潜龙在渊,默默观察,积蓄力量。
学徒工的日子,单调而辛苦。每天的工作从打扫自己负责区域的卫生开始——用沾满油污的棉纱擦拭机床导轨,清扫地面上的铁屑和垃圾,给运转部件上油。这些在未来由专业保洁和维护人员完成的工作,在这个年代,是学徒应尽的义务,也是熟悉机器、培养责任心的第一步。
然后,就是干不完的杂活。给师傅们递送工具、量具,搬运沉重的毛坯件和加工好的成品,跑腿去仓库领料,或者像现在这样,守在砂轮机、钻床或者攻丝机旁,进行最基础、最重复的辅助加工。
刘国栋,这位板着脸孔、不苟言笑的师傅,对秦奋的态度依旧严厉。或许是那天早晨秦奋“顶嘴”式的回应让他有些意外,他似乎更留意秦奋的动作。他会冷不丁地走过来,拿起秦奋刚打磨好的一个零件,对着光线眯眼细看,或者用粗糙的手指捻一下,然后用他那标志性的、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话进行点评:
“这儿,角度偏了一丝,手要稳!”
“光洁度还行,就是慢了点,吃饭的家伙要练利索!”
“跟你说了多少遍,冷却液要及时加,砂轮烧糊了你赔啊?”
秦奋总是低着头,认真地听着,然后用简短的“是,师傅”或“知道了,师傅”来回应。他并不在意刘国栋的语气,相反,他很清楚,在这个年代,师傅肯骂你、肯挑你毛病,说明还在意你,愿意教你东西。那些真正被放弃的学徒,师傅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他将每一次训斥,都视为一次了解这个时代技术水平和评价标准的机会。他发现,刘国栋虽然严厉,但经验确实丰富,尤其是在一些老旧设备的操作和“土法”加工上,有着独到的手感和技巧。这些技巧,在缺乏精密仪器和标准化流程的当下,是保证产品质量的关键。
秦奋打磨活塞销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这不仅仅是因为身体逐渐适应了这种重复劳动,更是因为他那来自未来的灵魂,对机械加工有着近乎本能的理解。虽然他从未亲手操作过如此老旧的设备,但力学原理、材料特性、金属切削的基本规律,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知识体系里。
他能下意识地判断出砂轮损耗的最佳接触点,能通过零件传来的细微震动和声音感知打磨的精度,能用最有效率的动作完成取放和翻转。这些,在外人看来,或许只是“手感好”、“学得快”,只有秦奋自己知道,这是降维打击带来的必然结果。
“嘿,奋子,行啊你!刘师傅今天都没怎么骂你,还夸你光洁度弄得不错。”午休时,王大力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带的窝窝头,一边羡慕地看着秦奋饭盒里那两个白面馒头——这是秦奋用省下来的几两粮票换的,对他来说,碳水化合物是补充体力的必需品。
“运气好罢了。”秦奋笑了笑,撕下一小块馒头,蘸着饭盒里那点可怜的、飘着几星油花的菜汤。
“啥运气好,我看你小子是开窍了!”王大力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发现没,最近你干活的时候,那眼神都不一样了,贼专注!以前你老是走神,刘师傅一看你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来气。”
秦奋心中微动,看来自己还是流露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他不动声色地说:“被骂怕了,再不认真点,真要被赶回家了。”
“也是。”王大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咱们这批学徒里,你底子算薄的,能进厂不容易,可得抓紧机会好好学。你看人家李强,他爸是车间副主任,刘师傅对他都客气几分,好活儿都先紧着他练手。”